“万石兄啊，明天我带你去见长眉山人。他会帮助你毫无痛苦地死去，然后再禁锢住你和苏小姐二人的鬼魂，让你们不用投胎，也不会消散。从此你们便可长相厮守。”
白公子自是欣喜若狂:“山音，你可帮了我大忙了！我会一辈子感激你！”
“万石兄啊，你要好好待苏小姐。就算她一直想不起从前月下与你在竹林相会，你也不要失望，别再追究。做了鬼夫妻，就是新的开始了……”
“那是自然，山音不必多言！”白公子摆摆手，手心里都写着高兴。
“万石兄啊，你可曾……”山音再不问，就再没机会问出口了。
“什么？”白公子眼底疑惑。
“你可曾有一丝爱过我？”
山音嘱咐太多，所以说到这话的时候，已经快要四更天了。白公子刚好打了个呵欠。
“你说什么？”白公子真没听清。他强赶疲倦，想听山音再说一遍。
山音笑了。
“我说啊，万石兄，你们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白公子也笑了:“你这么说，我真心再欢喜不过。那……我睡了。天快亮了，明天还有要紧大事。做人的最后一夜，要睡个好觉。”
9
要说苏小姐和白公子结成一对恩爱鬼夫妻，莫不如说这二位是做了“剃头挑子一头热”的鬼冤家。
苏小姐倒是想起了那在她家宅院外吟诗的书生，却始终否认两人在她生前就见过面。
这成了白公子的心病。毕竟最使他念念不忘的，就是“纯一素心”四个字。
要是苏小姐肯跟他琴瑟调和、言笑晏晏地过好他们的鬼日子，也便罢了。苏小姐老是哭。
他俩最常干的事，就是坐在没有新叶的树枝上，一起看苏小姐的娘亲。
娘哭，苏小姐也哭。
娘抱住苏小姐的衣服，痛哭她死去的女儿。
苏小姐只有在这时会搂住白公子细长的脖子，大声抽泣着，含糊不清地喃喃：“我娘想我……”
就这样日复一日，树枝都发芽了，娘还是哭，苏小姐也还是哭。
白公子有点不耐烦。
心不在焉、心猿意马的看客不好当。
苏小姐开始拿软话求他:“我知公子是最通情达理之人……鬼。无常答应了，我去投胎转世，便可再生到苏家来。到时我便能日日陪着娘亲。我爹娶的小妾在我生前怀了孩子，再有一月就临盆。我再不去投胎，可就来不及了……”
白巨卿不松口，道士的咒就破不了，苏小姐的心愿便无法实现。
苏小姐的鬼依然貌美如花，就是唠叨得像个老太婆。从前书生不知，现在再清楚不过了。
苏小姐每天锲而不舍地在白公子耳边念叨。白公子终于受够了。
他咬咬牙，恨恨地说:“好！咱俩一起去投胎！你先投，我再投！”
苏小姐擦干了泪水，拉着白公子就去找无常。投胎前，她嘴角上扬，朱唇似娇嫩的梅子。她眼波潋滟，含情脉脉地望了一眼白公子。
白公子想吻上去，可是苏小姐早一步踏入轮回。
苏老爷小妾的孩子出世了！是个带把儿的！小少爷！
紧接着白巨卿视死如归般跳进轮回道。醒来之后，以前的白公子已经变成了现在的小母狐狸。
再过一年，这只狐狸离开妈妈自谋出路。在一个雨夜，她发现了山音化身的大树。狐狸已丢失前世的记忆，山音保留着记忆，但现在她只是一棵平凡的大树，什么都不能说。
雨下得太大了。
狐狸在大树身上紧急挖了一个洞，好来避雨。
似有神助，树洞好挖极了。就好像大树心甘情愿奉献自己的身体似的。
不一会儿，狐狸就住了进去。
她觉得，这个树洞温暖干燥，最好一直住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