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管你几岁，看我今天不抽死你！”我妈怕再这样下去真会出事，赶紧推搡着我爸出门，直到进了电梯还能听到他对我妈吼，“这就是你教出来的闺女！”
我看着地面上的狼藉，竟然笑出了声，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熬，怎么过，还是改变不了现状。
“怎么开着门呢。”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林归晚走进来，本来挂着笑的脸一下大惊失色，就像从他的生活直接坠落到我的一样。
“发生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受伤，”他晃动我僵直的身体，“你说话啊。”
“林归晚，”我听见他应了一声，“刚才下楼的是我的父母。”
“我五岁那年，全家人都守在医院等着弟弟的降生，唯独留我一个人在家里。可等了好久也没人回来，我很饿，只好学着我妈的样子煮鸡蛋，我做的很好，冷水下锅，直到关火也没有裂一个。可在我捞它们的时候却不小心把锅打翻，还好我跑的快，只有胳膊上溅到了一点，那个时候我还在担心锅坏没坏，因为要是摔坏的话又会免不了一顿打。”
“从小我就害怕去爷爷家吃饭，每次去他都会骂我。吃饭的时候堂哥的面前会摆一堆肉，而我那里什么都没有，我好委屈，总是把脸埋在碗里，装成扒拉米饭的样子，不敢让别人看到我在掉眼泪。”
“每次听到‘有了弟弟，爸爸妈妈就不会喜欢你了’这句话，我就会条件反射性地哭，我生怕它变成现实，只能用尽全力去讨好他们。”
“我没有办错事，却遭到无数次的打，我努力学习，成绩优异，可一次也没被夸。”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我的名字好听，可你不知道，我被这个名字恶心了二十多年。”
“和你分手我也很痛苦，很难过，你真的太好了。有时候我就想，我们明明不会有结果，可我还是在贪恋这种温暖。但我不敢，也不想让我这些事恶心到你，父母给的思想和恐惧已经潜移默化到我身上，我甚至开始慢慢成为他们一样的人。”
“林归晚，这样的我，你还喜欢吗？”
人在极度迷茫的时候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我选择的就是把所有都展示给他。
我对他隐藏起来的，一半是初遇爱情的羞涩，另一半则是我不为人知的自卑，它打败羞涩，打败爱情，一路摇旗呐喊占山为王。
我曾有把这一切带到坟墓的决心，可今天我鼓足勇气，把心拿出来，一层一层地剥给他看。
那些残破，那些赤裸裸昭示着我经受的不堪，
全部给他看。
我已经感受不到时间的存在，纵使它或快或慢，到了现在也没什么再好遮掩的，我直直地望着他，也许眼里还伴随着期盼和紧张，也许就只有空洞洞白茫茫一片。
在我的视线里，他的脸变得惨白，明明是想说些什么，终究又放弃，眼里流窜的情绪我不得而知。
他皱着眉说，“你等我下。”
说完转身离开，连车钥匙都忘记带，而我到底是读懂了他刚刚的眼神，怜悯又抵触。
我自嘲地笑笑，继续收拾这片狼狈，瓷片一层层地码好，我也一点点地把这些情绪，还有这颗心，收回空壳。
4
“盛楠。”
没过多久，林归晚气喘吁吁地进了家门，手里还拿了一个文件袋，他边向前边将白线转开，把里面大大小小的证件铺在茶几上，“这里有工资卡、存折、银行卡，小区房本，一些投资项目，我在老家还有几套房产，你选你喜欢的地方，如果都不喜欢就再买，想在哪里定居都可以。这个是户口本，不过我还不清楚迁户口需要什么手续，你先等我打电话问一下。”
我不明所以，摁住他准备拨号的手，“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敛容屏气，像是下定决心，“盛楠，嫁给我吧，自从和你在一起，户口本就一直带在我身上，把你娶回家的想法就从没消退过。以后那个家，你想回就回，不想就再也不要回去了，只要你愿意，我会给你一个幸福的家。”
“我远远没有你想象中的好，我会生气，会吃醋，会胡思乱想，我也是普通人，有其他男人拥有的臭毛病，我同样小心翼翼地把这些隐藏起来，只是因为我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你叫什么名字都好听，因为你标签下的一切我都喜欢。”
“我不会说情话，也形容不出到底是多有爱，只知道我爱你的程度，是目前所有喜爱的事物加起来都无法企及的，你是将一切都甩在身后，遥不可及的第一。”
最后，林归晚用他坦率、真挚、热切的眸子望着我，“嫁给我吧，我用一生为你疗伤止痛。”
至此，钟鸣停摆，万河归海，我那自始至终孤零零悬挂在心尖上的羽毛，终于落了下来。
——
我和林归晚结婚了。
很幸运的是，因为上学我的户口迁到了别的地方，毕业以后也没迁回去，所以我们的手续办得很顺利。
领证那天晚上，我们出去吃了牛油火锅，锅底很辣，辣的我眼泪都流了出来，幸好热气挡住了我的脸，他看不到。
林归晚有婚假，我们选了几个地方去蜜月旅行，都是国内的景点，他说想陪我逛遍祖国的大好河山。
我窝在他怀里笑，佯装不知道他连国外都快玩遍，这些地方不知道去过多少次。
我始终也没提要不要去拜访他的父母，可能直到现在我还觉得这一切并不真实。
不过我没想到在我们去旅行的前一天，他的妈妈来到了这里，显然林归晚也不知情，因为在她敲门的时候，他还在刷碗，胶皮手套上沾满了泡沫。
他的妈妈看起来很年轻，除了眼角的细纹以外基本没留下什么岁月痕迹，个子不高，有些富态，一看就知道有文化懂礼仪，不像我妈完全是个市井粗人，整天为了家长里短，因为街坊占了一点便宜翻天作地，眉间的皱纹像是能夹断核桃。
她从进门就笑眯眯的，大方又从容，只是打量房子的眼神暴露了她的急促。
“归晚，车里有我给楠楠带的东西，你提上来。”
林归晚换鞋下楼，与此同时我注意到她的包里鼓鼓囊囊，一种不好的想法迸发出来，我装成给她倒水的样子，以此来掩饰我的堂皇。
她抓住我的手，有些凉，“不用忙活了。”
接着她从包里拿出一大盒冰激凌，直接拆开，“因为我体寒，他们平时都不让我吃，我趁着出门买了一盒，要是吃不完你可以帮我吃掉吗?这个牌子很好吃的。”
她递给我一个勺子，眉眼含笑，“是不是以为我会像电视剧里的恶婆婆一样拿出钱来羞辱你？一呢，我相信林归晚的眼光，他喜欢的女孩子一定很优秀。二来，其实我看过你的书，我相信能把我儿子形容这么好的人，一定很爱他。”
我的脸迅速烧红起来，“写的这么明显吗？”
“对，很明显，”她抚摸着我的后背，“孩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是林归晚惹你生气，就告诉我，我让你爸揍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