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亦难

2020-03-08 14:53:12

爱情

在那个逃课的午后,小卖部后门,喝下那个粉色药丸的时候,陈诚和孟夏还觉得这只是一场游戏。

年轻人,谁还没个冲动的时候?

不到两个小时之前,学校专门为他们这些准高三的学生开展了一次校会,德育处李主任站在麦克风前,唾沫星子横飞:“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提醒大家,关键时刻一定不要早恋!上周,我们在学校后门,发现某班的马同学跟某班的何同学正热情地拥抱在一起……”

陈诚同班同学全都捂嘴偷笑。陈诚还不忘给孟夏发个短信:嘿,说的还真是马科。

孟夏发个偷笑的表情。

马科是陈诚的同桌,跟一个邻班女生玩地下恋快一年多了,最近才被抓包。这家伙一下子就萎靡如同霜打的茄子,整天就是埋头学习,上次月考成绩一下子蹿上好几十名。搞得考前三名的陈诚都觉得风声鹤唳的。

又一会儿,孟夏收到一条信息:咱们不会这样的,我保证。

于是他们相约来到这个小巷子里,喝下一种散发着草莓香气的药剂。

这叫“别亦难”,传说可以让一对情侣永不分离。

那段时间,有一个神秘的帖子在本地的网络论坛上风靡了一段时间。发帖的人自称是某科技公司的员工。不同于一般的科技公司,他们专门为热恋中的情侣开发各种延长或加深恋情的道具。

所谓“别亦难”便是他们专门为“分手”研发的一款特效药,无毒无害,正在征集志愿者试用,在学校小卖部后门设有摊位。

只是接待他们的那人实在不像是个科技公司的员工,要不是他当即就表明身份,孟夏大概会以为他就是个过路的大爷。

“大爷,您这药会不会有毒吧?”药都拿到手里了,陈诚还开着玩笑。

不会,不会……

老大爷笑容可掬,打消了孟夏心中大部分疑虑——这事虽然有些蠢,但是蠢得可爱。

事情过后,孟夏偶尔想起再去回顾一下那个帖子,哪知搜遍了全网都没找到半点踪迹。仿佛从来就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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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高三时间便过了一大半,所有人都差不多到了疲惫期。

孟夏已经三天没见过陈诚了,班主任说他发了高烧在家休养,并且动员有时间的同学给他把卷子和作业带回去。

“喂,你的好哥们儿,不去看看?”

孟夏捣了马科一下。

这小子自从被抓包之后就仿佛受了什么刺激,每天挑灯夜战到一两点,搞得他父母和班主任开始担心起他的身体,上次他的一模成绩眼看就要进入前三了,这个关头陈诚偏偏病了,孟夏心里有点为他着急。

“忙着呢,忙着呢,改天,改天。”说着,他一头扎进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

孟夏叹口气:男生果然靠不住。还是她收拾了堆满了一桌的各种材料,打了个巨大的包裹,搬回陈诚家里去。

陈诚家她是去过的几次的,大部分时间马科都在场,吵吵嚷嚷的,她和陈诚也单独说不上话。

但他妈妈是个挺精明的女人,孟夏甚至觉得她已经看出自己和陈诚的关系了,说起来也真有点不好意思。

“他就在房间,自己去找他吧,我去给你拿点水果……”程妈妈招待得十分热情,让孟夏减少了几分尴尬。

她推开虚掩的门,屋内两人起先还没注意到来人是谁,直到她手上的卷子、书本,全都窸窸窣窣地掉在了地上,他们才察觉到门口站了个人。

看那个惊慌的情形,俩人不仅在补习功课,还干了点别的。

“唉……我还奇怪怎么今天来的同学这么多,这么说你们不认识?”陈诚妈妈立即来打圆场,同时给自己的儿子递眼色。

孟夏夺路而逃。

哭了几场,孟夏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挑了一个安静的午后,她按出了分手两个字。

就算是过了几十年,高三八班的同学们还是会记得那一天,在那个安静的下午,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有个叫陈诚的男生一拳把窗户玻璃给打碎了。

被人强行拽着到医务室的时候,陈诚的眼睛还是死盯在孟夏身上。

三个月后,高考成绩放榜:陈诚和马科名列前茅,都考上了清华,邻班何同学考上了人民大学,孟夏发挥失常,前几个志愿都报了南方的学校,还在等待调剂。

这下可以分开了。孟夏恨恨地想。

哪知调剂结果公布,竟然是最后一个志愿:北理大——那时,要不是为了凑数和父母苦口婆心的规劝,她是绝对不会填北京的学校的。

爸爸妈妈倒是很高兴:“这下好了,离家近,你自己一个人去南方我们怎么放心……”

她又哭了,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你看看这孩子,转眼都是大人了,还是这么说哭就哭的……”

妈妈心疼地抱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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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情不愿地把录取院校报给了班主任。

见她调剂到了北理工,班主任还恭喜她呢:挺好挺好,你关系不错的几个人都在北京,陈诚啊,马科啊……这下就不会孤单了。

孟夏欲哭无泪。

一直以来,她努力地想把自己有关“陈诚”的神经藏起来,但是不知道怎的,所有人都能准确地找到它,并且狠狠地扯上一下。

那天晚些时候,陈诚久违地发来短信:祝贺你被录取,我查过了,地铁只需要四站,咱们不会离得太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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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三年级暑假。

孟夏所在的商科院系,所有人都跟没头苍蝇似地找实习。

在接到“外婆去世”消息的时候,她正踩着不合脚的高跟鞋,套着粗制滥造的职业套装,汗流浃背地挤在投简历的人群里。她好不容易地投上了一个简历,跟HR约好下午两点面试,正想着赶紧去有空调的食堂吃点东西,手机一响收到妈妈的微信。

“姥姥病逝,速归。”

彼时正值正午烈日炎炎,她险些晕过去。茫然片刻,她决心撑过这一下午。事情还得一件一件地办。

饭肯定是吃不下的了。面试之后马上就得回家。她打开买票APP狂刷,哪知正值周末,当天晚上的票竟然全部售罄。

病急乱投医,她给在北京的高中校友群里发了条信息:大家帮忙抢一下票,拜托拜托。

也是一时疏忽,她忘了陈诚也在那个群里。

不到三分钟,陈诚发来微信:你别急,我开我室友的车送你。

从北京到家的车程,陈诚没有强迫她说话。

只是当她哭得声嘶力竭的时候,他在一旁搂住了她。

亲戚们很快交头接耳:这就是她男朋友,清华高材生,可优秀了……就连她父母都默许了,悲伤的同时还不忘露出几分欣慰,还提点她:抓紧了,别放掉他。

陈诚那只手从葬礼上就没放开过。

好不容易熬到了吃饭,在爸妈的“监视”下,孟夏还得乖乖地招待他,盛饭,盛汤,俨然把他当作自家人看待。

事情过后,还是他开车把她送回北京去。

在宿舍楼下分手的时候,陈诚不由分说地又抱了她。

身体是有记忆的,多年前耳鬓厮磨的经历让他们很容易就再次沉沦在对方的味道里。

孟夏实在没力气反抗,只是寻思着这算哪门子的复合

她不想再想了。

还有一年毕业,实习和毕业论文就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商科本来就不好找工作,她的成绩也不算是多么顶尖,要想找到理想工作,这次实习一定要把握好。

现实问题如同一座大山挡在她面前。

那天晚上,她没同意陈诚继续交往的请求,不过,也没有拒绝。

很快,北理工某宿舍楼的女生之间开始流行一个传说:有个长得高帅的清华男生总往他们宿舍楼下跑,给一个女生送各种吃的用的玩的,楼下阿姨死拦着不让进门,他通过吊篮往楼上吊,可称得上是校园一景。

“死小傅,你要再敢收他的东西,看我怎么整你!”

她气得把枕头扔到室友小傅的椅子上。但是这也没阻止小傅继续当陈诚的“内应”。

谁让她有个爱吃零食爱看帅哥又爱占小便宜的室友呢?

闲极无聊,打开学校论坛八卦版,迎面就是大标题:清华帅哥情迷大四学姐,配图是那个从她们宿舍窗口上放下来的吊篮,上面还P了一个又大又粉的桃心儿。

苍天啊,这算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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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五年了。陈诚也缠了她五年。期间孟夏也有动摇的时候,但是都很快被繁忙的工作打断了。

两个人就这么半情侣、半朋友的处着——反正陈诚对外宣称孟夏是他女友,至于孟夏——她的同事们根本不关心对面的这个人是不是单身、离异还是丧偶。

能够进入这间顶尖投行,孟夏觉得自己是极其幸运的。身边的同事大多是清北出身,金融研究生学历。与他们相比,孟夏能做的只有拼命罢了。好在努力是有结果的。投行呆到第五年,孟夏升职,薪资翻倍。陈诚正计划着出国访学一年,回来就可以博士毕业。

确定出国之后,陈诚把了她约出来,问她要不要确定关系,等他从国外回来就可以结婚。

看陈诚那恳切的样子,孟夏算是彻底松动了。年纪到了,父母施压,眼前这个男人又是那么的优秀,换做另外一个女人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扑进他的怀抱吧……

只是她实在是……实在是爱不起来了。

在北京上大学的高中同学圈子比陈诚想象得要小。她早就知道陈诚之所以在大四回头猛追她,是因为当时被一个系主任的女儿狠狠地甩了。

爱火早已熄灭,剩余唯有灰烬,也许有一点点火星,但是那远远不足照亮他们的前路。

或许可以试一试?

那天他们久违地接吻了。

吻过之后,他们还是久久地依偎在一起,闻着对方的味道,难舍难分。

孟夏猛然想到一个词:惯性,便觉得有些后脊梁有些发冷。

幸亏两个人都很忙。

时间又推进半年。陈诚专心地准备着自己出国的事项,自己则一头扎进工作。

一次经过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猛然觉得靠近窗边坐着的那个女人看着上去有些眼熟。

孟夏定睛一看:呵,她或许应该称她为阴魂不散的何同学吧。

她正把手搭在对面的男人手腕上。

那个腕表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她送陈诚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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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姐,所以咱们要聊些什么?”何晴搅着眼前的咖啡,“据我所知,你们根本也不是情侣——您对外宣称是单身。”

孟夏挑一挑眉,细细地品味着这一层深似一层的恶意。

她确实没有公开把陈诚作为自己的男友,这是因为她不愿意自我欺骗:告诉自己从前的那些事她不在意,或者,她依旧爱着他。

她淡然一笑:“有这个必要吗?都是同一个高中的,孟小姐什么的有点显得刻意吧,叫名字就好。”

何晴“嗤”地一笑:“孟夏啊,孟夏,你到底有什么魔力呢?让陈诚这么优秀的男孩子苦追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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