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

2020-11-27 04:29:34

奇幻

我跪坐在卧室里的衣柜前,准备把之前落下的零散物品一齐收拾走。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回家。

眼睛开始发热,我匆忙转过身背对她。

齐朗终于踹开门,看见地板上那滩夺目的血,他眼里全是难以置信。我朝他笑了笑。

我抬起脸,在他满是关切的眼里,我看见了曾经那个弱小狼狈的自己。

紧接着迎接我的是父母的质问,他们指着鼻子骂我被手机荼毒了神智,标新立异学着如何当一个“变态”。

那天我独自在窗边静静站了很久。

恋爱啊,虽然还没有谈过,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越来越依赖齐朗,有时在图书馆翻到有意思的书,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齐朗会不会感兴趣。

“最近很忙吗?约你来我新租的房子里吃个饭都这么难。”我舀了一碗熬得奶白的鱼汤给他,不动声色地在他身边坐下。

我追上去拽住他的衣角:“我说的是真的!从以前到现在,你一直是对我最好的那个人。我……我喜欢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戳着心窝,手上戒指闪烁出异样的光:“对,你相信我好不好!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这几年我才发现自己是双、双性恋……我们相处了那么久,难道你就一点都没察觉出来我对你的感情吗?!”

有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溢出,我连嘴都张不开,努力了半晌,终于发出声音:“我,没、没有办法原谅。”

四周由哄笑声慢慢变成隐约可闻的窃窃私语,最后陷入令人尴尬的沉默。

我站在窗边俯瞰世间,到处一片欣欣向荣,要是能架上一道彩虹就更完美了。

6

很久以前,他也是这么安慰我的。

我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就知道他还是舍不得背弃我。

或许,终有一天我能走出来,或许不能,我真的不知道。

我实在受够了被迫戴着面具,每天都要把谎言挂在嘴边的日子。

我学着那些异地恋的小情侣,每天与他分享日常点滴,连早上吃了什么馅儿的包子也要发消息告诉他一声,他也十分乐意向我倾吐琐事烦恼。

齐朗另一只手抚过我的腰肢,只微微用力便把我搂进他怀里。

大学四年,我拼命兼职赚钱,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搬离他们,靠自己的能力生活。

昏暗的灯光里,我左手食指上的戒指隐隐闪着血红色的光芒,任凭我用大拇指腹贴着它一下一下地反复摩挲,它也始终都是冰凉的,像捂不热的人心。

他忽然被人一拳打清醒了似的,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容,“刚刚、对不起……你一定觉得很恶心吧。”

父母说我这是读书读傻了。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愈加剧烈,有个大洞一下子被喜悦填满,满得几乎要把我的心撑开割裂成两半,一半冷眼旁观自己扭曲的灵魂,另一半痴醉于这病态的快感。

“对了,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我不受控制地用全身最大的力气推开他,迅速拢好被解开的衬衫,大口喘着粗气。

“那如果我对你这样做呢?”

齐朗让我停止伤害自己的身体,不再去想戒指的事,也答应我快点找个配得上他的女朋友。

没有谁比我更想挣脱这个噩梦。

身后不断传来尖酸叫骂声,我只当做没听见,直到感受到后脑勺处头发的强烈拉扯感。

2

经过这些日子,我们已经把话说开了,说好重新做回朋友。

齐朗一脸惊诧地出校门来见我时,我来来回回地摩挲着那枚戒指,有种流泪的冲动。

茄汁虾,清蒸鱼,小酥肉……都不是特别难的菜,可是从“能入口”到“美味”的进步也不是三两天就能轻松跨越的。

兴许觉得上次在KTV发生的事有些尴尬,齐朗绕了一圈饭桌,拉开椅子在我对角线的位置坐下。

我转了转戒指,笑得羞涩。

4

他对于我已经是氧气般的存在,只要一天不聊天就浑身难受,时间流逝得异常艰涩,浑身如有千万只虫子噬咬一般,又痒又痛,煎熬难忍。

我倏地从地上站起来,动作太猛以至于牵扯到大腿根处的伤口,温热的液体缓缓渗出,我却感受不到疼痛:“妈,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是他教我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学习上,不去听来自身后交头接耳的私语。

叮咚。

“这样我就可以跟你在一起了。”我又哭又笑。

齐朗定睛看着我,摇了摇头。那时我忍不住笑了,我发誓那是我近几年来最发自内心的笑容。

心病难愈,而我的腿就要坚强多了。

高中那堂数学课之后,我挤掉了考试带小抄被抓包的林林,一跃成为班里的话题中心人物,班里迅速蔓延开我喜欢女生的传言。

等我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话了,他已经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准备离开,准备带着我这几年全部关于美好和幸福的希冀一起离开。

我舔了舔嘴唇,踮起脚尖慢慢靠近齐朗的脸,直到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

下一秒我就买了第二天的高铁票。

齐朗露出意料之中的苦笑,重重坐回沙发上:“现在你知道喜不喜欢我了吗?”

魔戒

视线渐渐模糊,我逐渐无力的手一松,沾了血的缝衣针应一声清响掉在地上,我努力撑起眼皮,恍惚看那缝衣针像一支笔。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他喜欢我,说他知道我很特别,知道我们两个不可能有结果,但他还是希望我知道他的感情。

他说自己这一天都忙着社团招新和面试,顾不上回复我,直到刚刚才有喘口气的时间。

真好啊,朝气十足。别人或平淡或热闹的青春,总是让我艳羡不已,兴许是我自己的太过不堪回首。

“不用你们管。”我依然埋头,一点点清除我在这个地方生活过的痕迹。

那天晚上父亲坐在客厅里一根续一根地抽烟,空气里四处弥漫的白色烟雾熏得我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一支来自很多年前的笔。

在他的帮助下,我从病床上坐起身来,终于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他在床边帮我舀出一碗冒热气的汤,一边看似不经意地提起:“叔叔阿姨还是心疼你的,特意熬了汤托我送来,说是这样恢复得快些。”

十天前,齐朗闯进浴室,不由分说要帮我止血,我不愿意,执意要用那些血养饱我的戒指。

也难怪,成长到了少年时期,男男女女都开始躁动,青涩的情愫暗自萌芽,暧昧的风轻轻一吹,每个未成熟的花苞就恨不得挣开所有束缚去绽放自己。

那时的我背着双肩包,每天在同样穿校服的人群里穿梭,心里也逐渐生出朦胧的好奇,这种好奇在每一个日升日落后都更加清晰。

在一个晴天,骨头已恢复得差不多,我基本可以正常走动,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准备出院了。

她就像在看刚从污秽不堪的下水道里窜出来的老鼠,眼神里写满了嫌恶。

我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每天惴惴不安,也不知如何开口倾诉,唯一的宣泄口就是日记本。

我必须和他在一起。

当时她双手接过,眼里净是惊喜和感激,如今却弃如敝屣,似乎多一秒都要脏了她的手。

她手里提着一袋时令水果走进来,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闪闪发光。

果真是奇物。一瞬间,我在不见底的深渊里窥见了得以解脱的曙光。

齐朗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问你呢白眼狼,”母亲使劲一推我的脑袋,“我们供你吃供你住这么多年,你现在拍拍屁股就想走,真当你家是宾馆啊!”

齐朗见我不说话,话里话外又开始暗示:“生病了就要保持心情愉快,别老想着过去,这样病才好得快。”

一向八卦的舍友也来打趣:“哎呦呦,看来某人是要恋爱了,难得啊!”

她这些年应该过得很好,模样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气质被幸福滋养得越发动人。

同桌平日是个话唠,在那之后她却再也没有主动跟我说话,也不敢与我有任何肢体接触,我们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三八线,明明不大的课桌硬生生被我们两个坐成了天涯海角的距离。

真可笑,我一病倒,那些平日冷淡的人居然开始变得体贴。

3

我拆开齐朗偷偷塞给我的水果糖,丢进嘴里含着,竟然尝出了苦味。

齐朗在浴室外面焦急地捶门,我握着缝衣针置若罔闻。

我与他虽在不同的城市上大学,好在两地之间不算远,不过一个小时高铁的距离。

再抬头,刚刚按下电灯开关的杜羽已经离开,她经过教室的窗外,后脑勺上的马尾辫随着她的脚步一跳一跳,美好得像一只失误飞进荒漠里的蝴蝶。

或许我的反应太过不自然,连老师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干咳了几声让我坐下,又接着讲解练习册里的题目。

桌边的手机一震,是齐朗的消息。

天气好,我拉开窗帘,阳光毫不吝啬地跑进来,我把手伸出窗外,楼下突然传来说笑的声音,是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一男一女,看起来应该是来探病的。

我笑着夹了一筷鱼肉放进他碗里,示意他尝尝,他送入口中后眼睛都亮了,连连说好吃,我知道他不是在跟我客套。

遍地是温暖,苦痛无处生。

“不让管,你才好去当个变态?”母亲已然气急败坏,“你老实说,你现在还喜欢女孩子对不对!”

说来引人发笑,我三天前就独自打包好了行李,他们直到今天才后知后觉发现。

“你喜欢我?”

死咬着过去有什么用呢,毕竟现下阳光正好,你不享受当下,就是不识好歹啊。

KTV里灯光幽暗,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酒味,隔壁厢里有人拿着话筒唱得声嘶力竭,震得我的心脏狂跳。

下午五点,齐朗照惯例准时踏进病房门,今天他手上还提着一盅骨头汤。

全班哄堂大笑,我低下涨红的脸,不敢看老师更不敢看杜羽,把嘴唇咬得发白,连“不是”两个字都说不出来。

面无表情地按下挂断键,指尖竟不受控制地发抖,我努力控制它抚了抚手上的戒指,试图以此安抚到胸膛里怦怦乱跳的心脏。

到了那时,七彩的绚烂光芒齐齐洒向大地,不分你我。

上课时,齐朗问我在看什么发呆,提醒我老师已经开始讲下一题了,我总是摇头说没什么,拍拍自己的脸,把思绪收回密密麻麻的黑板上。

齐朗没有回应我炙热的眼神,并不打算接茬,“咳咳,你今晚做了这么多菜啊!”

直到某天一个粉笔头飞过来,讲台上的数学老师透过眼镜片给了我一个警告的眼神,“怎么回事?你总盯着人家杜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她呢?”

5

或许命运还是眷顾我的,让我在一个深夜点进那个无人问津的三流灵异小说网站,看到了那则并不显眼的广告:以血浇灌这枚魔力戒指,爱上任何你想爱的人。

我像发情的母兽,毫不矜持地把自己的唇慢慢凑近齐朗的,他有一瞬间明显的僵硬和无措,可我不管。

“没错,我出息了,就算你们把我的腿打断,我也要从家里搬走。”

我撕开一片创可贴缠住手上新鲜的伤口,逐句阅读戒指附带的说明书,上面说这是正常现象,恰好是戒指发挥作用的最好证明。

可能精神上的痛苦,远远不如身体上的皮肉伤来得醒目吧。

湿润密集的吻很快就落下来,柔软的触感缓缓擦过我的额头、耳朵、锁骨,最后停在胸前,他冰凉的手探进衣摆里,顺着我的腰线向上游走,我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瞬间触电般地起了鸡皮疙瘩。

这场雨没完没了,好像下不到尽头,我都快忘记晴空万里、烈日当空是怎样的光景了。

她大概觉得我不想见到她,开始着急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以前大家年纪小不懂事,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

还记得,高一班里有个女生,脸圆圆的,总是拍着胸脯说会罩着我们班的女生,也经常拿着扫把满教室追着打某些调皮捣蛋的男生,可当她拿着题目去请教她后桌那位寡言的历史课代表时,居然也会露出不好意思的羞涩笑容。

无数个难眠的夜里,我凝视着手机屏幕,把自己放到光怪陆离的网络世界里,眼睛忙着接收五花八门的信息,这样就无暇去想其他了。

齐朗不置可否,探究的眼神像凌厉的刀子要把我剖开看透,我毫不露怯,渴望他能透过所有阻碍看见我的真心。

然而,想象中的吻迟迟没有降临,齐朗忽然松开了我,后退几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而我跌坐在地上,只觉得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游街示众。

某天晚上放学,我一踏入家门,看见我的日记本,那本记录下我所有见不得人秘密的硬皮日记本,被人撕得稀巴烂,像垃圾一样散落在地板上。

家?一个迫使我一边学习一边打好几份工,就算把自己累出低血糖也要攒钱逃出来的地方,也能叫做家吗?

身体贴着身体,每一个沸腾的细胞都叫嚣着更进一步的接触。

这场噩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微眯起眼睛,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觉得我怎么样?”

两个人都背着双肩包,一起跨过水滩,走进摇曳的树影下。

有时我只是在教室里低头看书,有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纸团砸上脑门,我紧紧捏住纸团,从位子上站起来环视一圈,四面八方向我投来的都是差不多的眼神,或挑衅或鄙夷,我分不清哪个方向的才是敌人。

电话里是中年妇女的叫骂声,就算不长耳朵我也能料到她的说辞,永远三句离不开骂人,仿佛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是不共戴天的多年仇人。

我慢慢蹲下身体环抱住自己,齐朗见我状况不对,迟疑地拍了拍我的背,“你还好吗?”

数学课的下一节是体育课,老师要求两两压腿做仰卧起坐,我和杜羽被随机分到一组,而她当着我的面,举手向老师请求和另一个女生组队。

齐朗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你一定要对我这么残忍吗?”

我盯着垃圾桶里的笔,脑子嗡嗡响,身体摇摇欲坠,恍然回头发现杜羽正在身后观察我,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她避之不及地别开眼,又忍不住拧起眉毛睨我一眼。

他兴许觉得我疯了,用力制住我,强行把我手上戴了几年的戒指摘下,连同我的希望一起用力抛到窗外川流不息的马路上,我不顾双腿鲜血淋漓,发了疯似的推开齐朗跑出去。

我抬手拭去两行划过脸颊的生理泪水,盯着对话框咧了咧嘴。

有辆轿车从黑暗中快速驶来,我躲闪不及,伴着一声尖锐的刹车声,轿车紧急停住,我虽然没有被撞飞,可车轮还是压到我的腿,骨折了。

他单腿屈膝俯在我身前,身体寸寸逼近,直到侵占最后一寸空气。

“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温柔得就像当年那个会细心帮同学开灯、见到路边自行车倒下就一定上前去扶,像雨后阳光一样照拂每位同学的女孩子,仿佛她从未对我流露出丝毫恶意。

这戒指怎么不起作用?

“为什么?”他放下筷子。

“那个,前阵子齐朗联系了我,他跟我说了你的事,每次想起以前我也挺后悔的,所以过来看看你,想跟你道个歉。”

高中那时的日子很难捱,仿佛背后有千万只手将我狠狠按进水里,在我几近窒息的时候,齐朗伸手拉了我一把。

盼了两三天终于收到货,我迫不及待地翻出包里的缝衣针,划开食指,血珠缓缓渗出,两指用力捏住伤口处,血滴落在戒指上的瞬间就凭空消失了,而原本银白的戒指在灯光下竟呈现出淡淡的粉色。

好在上天愿意给我实现另一种可能的机会。

从店里排完队出来,我把热奶茶递到齐朗手上,突然问了一句。

两条大腿已经血肉模糊,我却感受不到丝毫痛楚,我绝对不能让这几年付出的所有心血付之东流,我再也不要承受昔日的种种!

“你说,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温柔,该多好啊。”

不断有人对我说,放下吧,放下吧。

现在想想,如果我能早些得到这枚戒指,戒断所有不该有的念想,或许可以减轻不少痛苦。

在这种重要关头横插一脚,不愧是我的好父母。

相较于同龄的男生,我发现自己的目光始终被美好可爱的女生吸引,站在校门口值日的漂亮学姐对我说话,我居然也会忍不住脸红。

那时的我太幼稚了,根本没有意识到,感情是不可能轻易堵住的,这是深种在骨子和血液里的谜,是伴随我一生的魔咒,一步步牵引我走向早已预定好的地方。

去见齐朗的车上,窗外的蓝天草木飞快后移,像极了齐朗送我坐火车来上大学的那天。

腿上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被锋利的针尖再次刺破,鲜血顺着腿缓缓淌到浴室地板上,而我并不打算停下手里的动作,我像个麻木的刽子手,一下又一下用力划破自己的血肉,就像多年以来,残酷的现实一次又一次无情鞭笞我飘摇的灵魂。

听着新闻里的人间疾苦,我躺在病床上身体有些发僵,人一躺得久了,内心深处慢慢生出凉意,空落落的觉得可怖,这时候我习惯性地摩挲食指根部,又猛然反应过来它如今已是光秃秃的,没有戒指。

高高卷起宽阔的裤腿,我的左右两条大腿上赫然暴露出丑陋的疤痕,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几乎找不到一块儿好皮。

眼前几厘米的距离,慢慢地要缩减为零,刺耳的手机铃却划破暧昧的空气。

我瞪大眼睛,确认一切不是幻觉。杜羽,就真真切切站在我面前。

所以临近毕业之时,当齐朗说他想回家乡创业,无论我多么抗拒旧人旧事,就算无视实习公司抛来的诱人橄榄枝,也要义无反顾跟着他一起回到这里。

齐朗的手揽上我的腰往前一带,我整个人跌落在身前的沙发上。

“爱”——世上最不可理喻、最难以解释的事物,当它能被外力轻易左右,当它可以随着人的意志而改变,许多痛苦便迎刃而解了。

近一点,再近一点。

母亲还在喋喋不休,我大学整整四年没回家,没想到她嘴里骂我的那些话还和从前一样,半点新花样都没有。

摸着戒指,一种难以名状的冲动劲儿骤然上涌,驱使我伸出双手攀上齐朗的脖颈。

点开我和他的微信聊天框,上一次聊天记录显示在半年前。

他的鼻息扑在我脖颈的皮肤上,热热的,不太舒服。

我应该去爱谁呢?

可每次我的梦里一出现那个眼神,我简直比被人捅了一刀还痛苦,难过得几乎要发疯。

我想自己一定是犯了天大的错,所以我捡起散落地上的日记碎片扔进垃圾桶里,结结巴巴地向他们承诺再也不会胡思乱想。

来吧,就让我从那场多年的噩梦中彻底抽离吧。

齐朗一僵,终于还是回了头。

“听说你这些年过得很不好。”身后的那人开口说道。

高二那年,我发现班里有位像我一样安静的女生,唯一不同的是,我是孤僻怪异,而杜羽是很讨人喜欢的文静。

我明明应该早就爱上了齐朗,为什么身体会本能地抗拒他!

雨,从隔壁病床的小男孩换石膏那天就开始下,一直下到他的父母来办理出院手续,甚至到了现在也没有停的意思。

那天起,我的大学生活除了打工兼职之外,又多了一项必须十倍努力十倍上心的长期任务——和齐朗聊天。

一种生理性的不适从胃里翻腾上涌直冲到喉咙,我红着眼睛,连滚带爬跑进浴室。

那天轮到我值日,教室角落里的垃圾桶快满了,我正准备去倒,杜羽却夺步抢先走在我前头,“啪”一声扔了个东西进去,我上前一看,是一支笔帽暗红色的笔。

残忍?

上大学之后,我最害怕的事情,是舍友问我为什么拒绝各种类型男生的追求,连一丝机会都不留。

我闭上眼睛在他掌心蹭了蹭,似乎能感受到他掌心里的丝丝纹路,温温热热的很舒服。

那天我拉着行李箱,准备赴往这座坐火车要两天两夜才能抵达的城市,齐朗一路跟着我,似乎酝酿了许久,终而鼓起勇气握住我的手,拉我进他的怀里。

“很好啊。”齐朗自始至终没有直视我。

天知道我有多么想回馈给他同等的感情,可我没有能力。

我清晰地感知到那名为爱的种子,在我日复一日的苦心栽培下即将破土而出,纵使它从根就开始就是歪的,也依然承载了我挣脱梦魇的全部希望。

我的蝴蝶终于还是飞走了。

这是杜羽离开医院前,送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省气象局接连几天下达台风、暴雨、山洪各种预警,病房里的小电视天天播报相关新闻,说是洪涝灾害导致今年农民损失惨重。

每天放学后,为了晚点回家,我都会选择留在教室里写作业,从夕晖灿烂一直埋头写到天色开始昏暗,而在黑暗占据视线的前一刻,教室里的白炽灯“啪”一声齐刷刷亮起。

脑袋里像有一个炸弹,随时都要炸开。

我正盯着楼下的那两个学生出神,门口忽然响起脚步声。

她说如今长大了,明白了许多以前无法理解的事,领悟到原来爱情不分性别,那些曾经加诸在我身上的,都不是我应该承受的,所以她很内疚。

我霍然回头,下一秒出现在我视野里的人,正是杜羽,那个从我遥远青春里走出来的人,那个亲手摔碎我少年时青涩美梦的女孩。

我稍稍偏头看一眼手上的戒指,然后深吸了几口气,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向前贴近他的身体。

那时他已经把心捧到我眼前,我却像个木头一样在他怀里僵硬无比,听着他一句一句衷心的告白,我的心脏犹有利刃划过。

那片阴霾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消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真真切切带来过一场狂风暴雨,而当时的人只能被动承受下来所有。

上次期中考,她的座位在我旁边,我看她翻了半天书包也没找见一支能用的笔,便从笔袋里挑出这支我最喜欢的,郑重其事赠予她。

那天火车上的空调很冷,我独自坐在车里望着窗外,多了些伤春悲秋的情绪。

羞耻感像火,烧遍了我的身体。

一个半年没聊天的人突然要找他谈恋爱,他会怎么想?我无暇深究。

没人动手打我,也没人开口骂我。

把他作为男朋友带出去一定很有面子。

我无声笑了笑,恶心?常年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恶心、在无数冷嘲白眼中厚着脸皮长大的那个人分明是我。

她们开玩笑说我喜欢女生的时候,我脸上强撑笑容,背后却冒出一身冷汗。

课间,只有齐朗不顾四周的嘲笑声,愿意拿着书主动在我身边坐下,让我跟他一起讨论难题的另一种解法。

西方的天空上有一簇厚厚的乌云,仿佛在提醒着地面上的人,这座阳光明媚的城市刚刚才被大雨冲刷过。

是我养它的血还不够多,对,一定是。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杜羽说,“我只是来表达歉意的,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些。”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啊?难道我是个病原体,随时会对别人造成什么致命威胁吗?

想想挺对不住那位可怜的司机的,这场事故当然由我负全责,最终戒指也没找见。

手上收拾的动作陡然僵住,浑身的血液瞬间凝结了般,我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发抖,时隔四年,我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云淡风轻,可原来伤疤被猝然揭开的刹那,还是会痛到让人冒冷汗。

1

我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沉溺于这一刻欢愉。

说来我这腿可真受折腾,从前天天被我划破,如今又被撞成了骨折。

在记忆里搜罗了一圈,我想起了齐朗,那不堪回忆的青春里唯一的温暖。

齐朗的手掌微微发抖,轻轻抚上我的脸,他的眼睛里清清楚楚映出我的模样,好像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因为你对我很好啊,我们在一起也很开心不是吗?”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怎么会恶心呢?”

我向前一凑:“那我们在一起吧。”

我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又忍不住叹气,“只可惜,我这是心病。”

没有话题聊的时候,我们便一边开着电话一边忙各自的事情,有时会福至心灵吐个槽或开个玩笑,好像我们就生活在彼此身边,彻底融进了彼此的生活。

我睁大眼睛细细端详他放大的五官,长得真是好看,当下光线糟糕,可是丝毫不影响这张脸无死角的赏心悦目。

自那个晚上以后,同学们都说我像变了个人,一天里跟别人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嘴里蹦出来的都是简短的几个字,连反应也变得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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