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又对我说：“我并非是要将别人的眼换成我的，我想将我这一双眼，换给一个人。”
我，西凉潆夫人最爱财物。确实只要筹码够了，莫说是一双眼睛，你的所有记忆我也能换去了。
我听说过她。大堇朝定安将军嫡女，乐燕侯之妻。原本她应倾心的是当朝状元郎，谁知乐燕侯求圣上赐婚，她便入了侯府。
不远处的马车卷起窗帘，露出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我不会爱他的，他连累了我一家上下，只要把眼睛还给他，我就不欠他了。”她说，看向他的眼睛里怨恨多于情谊。
马车渐行渐远。
“陛下屡次试探他，最终逼得他辞了爵位。陛下说，只要他留下一双眼睛，就放过我，允许我们离开。然后他就亲自挖了他自己的眼睛。”
江湖风云变幻，朝堂风起云涌。听说承乾十四年乐燕侯午门兵变，登上帝位。
事实又并非如此简单。陛下与乐燕侯原是手足，如今自然要提防乐燕侯。偏偏侯爷夫人的娘家是定安将军府，手掌兵权。皇上害怕了，才随意找了个由头抄了将军府以绝后患。
她找上我的时候，我还在为之前送走的客人烦心。只不过她往我面前一坐，金锭子一放，我就笑了，哪儿还顾得上什么之前的客人。
“回官爷，未曾见过。”我笑着说。
她恨吗？当然恨！父亲想来忠诚，怎会通敌叛国，陛下却偏听奸人，抄了将军府。
乐燕侯的眼睛却是因为她没的。
“不知这位姑娘，需要老身做些什么？”都不用照镜子，我就知道自己笑得格外谄媚。
很久以后我听见外面一阵兵荒马乱，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扣响我家大门，执一幅画卷问我和她可否见过画中女子。
她大约是被我这句老身给惊到了，半晌才说：“听说西凉潆夫人一双妙手，只要筹码够，能换尽所有想换的。我想要换一双眼睛。”
最终尘埃落定，她缠上白绫却执意追随我归隐。
“他说他爱我，才会求陛下赐婚。”她与我一同回侯府的路上对我说，“可我不会承认。”
这便是毫无退路了。
她说要将她的一双眼睛换给乐燕侯。
听说新帝后宫充盈却久未立后。
她说好。好看的眼睛里浸染了决绝。
我破例给她换了一张脸，就随她跟在我身后了。
她将我领进一个三进的宅子，卧房里躺着昏迷不醒的人，正是乐燕侯。
她的声音很好听，不是少女的清脆，而是过尽千帆的苍茫。
于是我笑着问她：“换眼倒是易事，只不过姑娘须得知晓，老身从不与同一个人做两次生意。”
她原以为日子也就这么无波无澜的过下去了，但是此时，定安将军府被抄了。男子流放，女子充奴，她因嫁人逃过一劫。
我愣了一会儿，很快又笑了：“自然无碍，只是老身只是负责换眼，另外的事，还得姑娘自己解决。”
“我父亲多无辜啊！我将军府上下多无辜啊！这一切还是得怨他不是吗？”她哀切的说。
正值三月，桃花却已然落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