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

2019-07-27 15:07:23

古风

那时戒尘和师弟守夜时双双睡去,叫山猫叼去了给佛祖的供奉。住持倒也没有大怒,只是罚他打扫后禅院。

戒尘拿不准她说的找人是真是假,清扫的动作顿了顿,说:“施主怕是弄错了,这儿没有施主想要找的人。”

后禅院种着一棵很大的菩提树,据说寺庙没有建成的时候,这棵菩提树就在了。住持对这棵树的态度很奇怪,像是很恭敬的样子。

“你做了什么?”戒尘脸色很难看,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挪动一步。

“我又要睡了,沈屏。”菩弈有些累了,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你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了,一切都结束了。”

戒尘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菩弈靠着菩提树干,抬头凝视着戒尘清隽的脸。当时她醒过来看见戒尘的第一眼就认出她来了,那个眉目清冷的僧人,就是她心心念念很多年的小公子呀。

一身青衣的小姑娘猝不及防地倒在了戒尘的……扫帚下。

菩弈一身青衣,抓起一旁敲木鱼的棒槌在戒尘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也安生过一段时间,后来万家发现少了一个人,便又派了许多人,要取沈屏的命。

菩弈似乎笑了笑,只是那笑声太轻,消散在人群中,没有被戒尘听见。

戒尘不说话,半推半就地被师兄扔出了大殿。菩弈在下一秒就现身了,拍了拍戒尘的肩说:“陪我去看看吧。”

菩弈如今修为已然不浅,杀几个人自然不会那么狼狈。只是她所造的杀孽过甚,乃天道所不容。故天降雷劫散其修为,以儆其余妖族。

菩弈吃了一嘴灰,也恰好抬头看他,两个人就着这个诡异的姿势对视着。

所以菩弈只能满身狼藉地逃回菩提寺,好在最后,她又见到了她的小公子。

“小公子?”

于是菩弈就自作主张,手刃了那些会威胁到沈屏生命的人。

活脱脱一副妇人家红杏出墙被抓个现行的模样。菩弈忍俊不禁,倒也没有为难,闪身隐于阴影中。

戒尘似乎不适应这样热闹的氛围,越发沉默:“戒尘。”

这样安稳的日子差点儿就让戒尘习惯了。

师兄这才放下疑虑,笑了笑说:“住持让我来传话,你本是凡尘未了,不如今日下山去看看,了却了一桩牵连,才好入我佛门。”

小公子又故意装作不认识她,大约是因为她当年不告而别生气了。

菩弈跳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笑嘻嘻地说:“那小和尚,我不知道怎么出去,你带我出去可好?”

不过这些跟戒尘没多大关系,一棵树嘛,照顾好就好了。

菩弈到底还是一只刚化形的妖,灵力少得可怜,还耗费了大半用来保护沈屏,最终被一群人类杀手打得落花流水。

戒尘脸色不自然地抿了抿唇,问道:“师兄何事?”

她去打听了当年的事情,万家的人没有死心。沈屏又是个有福报的,不应该被束缚在寺庙中。

几乎是与此同时,师兄推门而入,有些纳闷地问:“方才似乎听见这殿中有人,原以为是师弟故人,如今一看,莫非是我听错了?”

戒尘已经一月有余不曾见过那位爱戏弄人的姑娘了,他也早早地去掉了责罚,仍在大殿当差。

“我找的是一个少年,长得很白净,却只会哭鼻子。之前就是在这里我不小心与他走失了,小和尚,不如你帮我找找?”菩弈一双凤眼狭长,漫不经心的一瞥更是别有一番风情。

菩弈坐在禅房屋顶上,晃动着两条搭在屋檐边的腿,不遮不掩地说:“我来找人啊!”

“这么久了呀。”

放心?戒尘不可置信地看着疲倦的菩弈,怎么会放心?

戒尘默然,片刻后又惊慌起来:“今日师兄要来此处听佛,若是看见施主在此,又要牵扯出许多纷争,望施主先行离去。”

渡我

他再一次见到菩弈的时候正值庙会时节,此刻俨然即将日暮,晚市上已经挂起了灯笼。

戒尘被吓了一跳,差点儿一扫帚挥到了菩弈的脸上。按捺住想动手的情绪,戒尘有些懵地看着满身狼狈的姑娘。

菩弈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菩弈随手拿起一个面具罩在脸上,付了钱给小贩,停下步子等一直远远地坠在身后的戒尘。

菩弈是妖,这一点沈屏早就知道了。

黑衣的穿着藏得住血迹,除了脸色苍白些,一开始戒尘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他没有还俗,还是住在菩提寺中,做着些洒扫的活儿。

戒尘握着灯笼柄的手加了几分力气,却没有说话。

菩弈没有注意到戒尘的脸色,她实在是太累了,想就这样睡去了。

从此,戒尘日日能在后禅院看见菩弈,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进到这里的。

“菩弈,”她撩起一缕额前的碎发,语气轻轻的:“我的名字。”

戒尘看了眼地上的叶子,又看了眼菩弈讨好的笑,最后叹了口气,把人领了出去。

戒尘就拎着个扫帚,四周环顾片刻就能发现菩弈。有时候在菩提树的枝丫上,有时候是在禅房屋顶上,一身单薄的青衣,神情八风不动。

那天殷殷其雷,闻所未闻。

戒尘跌坐在菩提树下,茫然无措。他不知道自己的姑娘还会不会再醒过来。

最后菩弈这样说。

菩弈笑了笑,她说:“当初要害你的人都被我杀掉了,你可以放心了。”

菩弈看着戒尘一副呆头鹅的模样,轻笑出声,也不管戒尘是何反应,顺着来时的路消失在寺庙中。

“你叫什么?”菩弈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有些闷。

他总想着,或许有一天,他的姑娘会再一次倒在他的扫帚下。然后满不在乎地拍掉身上的灰,笑嘻嘻地唤他:“小公子。”

戒尘不赞成菩弈的行为,却也没有干涉的意思,只是替她小心地观察着四周。听到菩弈问这样的问题,戒尘垂下视线,语气近乎淡漠地说:“既已是俗名,何须记得。”

沈屏是个意外,她被人拼死护送着逃离险境,遇到了菩弈。

菩弈难得换上了一身黑衣,显得她整个人瘦瘦小小的。看见戒尘提着灯笼来了,菩弈还强撑着精神和戒尘打哈哈。

山下已是灯火通明。

被噎回去的戒尘立刻闭嘴,不再说话。

在沈屏还是个少年郎的时候,沈家风头正劲。皇商万家暗地里动了手脚,沈家上下一夜之间,不剩一个活口。

“小公子,下次不要假装不认得我了呀!”

戒尘第一次遇见菩弈是很荒唐的。

直到菩弈浑身是血地倒在后禅院里被不放心路过的戒尘看见。

没想到一醒来,又见到了小公子。

灵力消耗过多,仓促间菩弈也来不及交代什么,只把沈屏丢给了菩提寺住持,叮嘱他好好照顾沈屏,就匆匆地融进本体菩提树回炉重造了。

“小和尚,陪我去庙会上逛逛吧。”菩弈笑意盈盈地看着戒尘。

没想到这一睡,就是八年。

菩弈却是一改当初不正经的态度,笑得很温柔:“沈屏,我是知道你的名字的呀。”

菩弈站在寺庙前的山阶上,漫不经心地踢着小石子,眼里带着笑意。就算是浅绿色的绣鞋粘上了污渍也毫不在乎,菩弈将目光投向远处朦胧的山间,看见一片雾气弥漫。

那时候菩弈想,这么好看的小公子,可不能再叫他哭得那样惨了。于是菩弈就顺手救了他,把沈屏带在身边。

“菩弈!”戒尘丢下灯笼扑了过去,却没能把虚弱的姑娘揽进怀里。他眼睁睁地看着菩弈一点点地消失在空气里。

菩弈一听戒尘的话,就知道是自己想岔了。虽然眼前的公子长发如瀑,但着一身僧衣,大概是寺庙里带发修行的僧人吧。

两句话是同时说出来的。

只可惜被罚来扫地的小和尚才看不懂这所谓风情,闷闷地点点头不再看她。

“我知道你的名字了,”菩弈狡黠地笑了笑,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格外璀璨动人:“但我不告诉你。”

“施主?”

终于有一日戒尘忍不住开口问:“施主日日来我菩提寺所求为何?”

这样说着,师兄竟把跪在地上的戒尘拉了起来,说:“你总说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不如去转转,说不定触景生情便想起来了。”

戒尘没有听菩弈的话去别的地方。

彼时菩弈化形不久,离开本体出来游历,恰好就遇见了沈屏。

之后岁月波澜不惊,菩弈隔三差五地溜到寺庙里戏弄戒尘一番,也会给他带些奇怪的东西,像小花灯、糖葫芦什么的,不过戒尘从来都不会收。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戒尘有些不解。

“我还没说我找谁你就说没有,小和尚,你这么能掐会算?”菩弈从屋顶跳下来,轻巧地落地,动作潇洒自在。

“我是说以前的名字,不是法号。”菩弈见戒尘执意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干脆就面向戒尘,背着手倒退着走。

荒郊野岭,追杀的人倒是没有了,豺狼却是不少。沈屏还是个不知事的,躲在山洞里一声不吭地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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