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的呜咽声好像是悲鸣。这是远在千丈山的扶兮看到这一幕时的想法,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似乎被舍弃只是一瞬间。
耐着性子,扶兮继续往下看。
于小姐被关在偏阁的当天晚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小姨娘春香,不,应该说是现在的白少夫人春香。珠光宝气,一脸的春风得意,看得于小姐双眼冒火,面夹恨意。
春香手里抱着的是于小姐的孩子,显然是来示威的,于小姐气急,冲过去就要抢孩子,被拉开了。
春香毫不犹豫地甩了于小姐一巴掌,脸上说不出的得意,抱着孩子的手慢慢收紧,勒得孩子哇哇大哭。
于小姐又冲上去要抢孩子,却被突然到来的白岐推倒在地,白岐看着于小姐道:“香儿说你想孩子,才带过来给你看看,你却掐得孩子哇哇大哭,你还配做个娘亲吗?你这个毒妇。”
白岐说完,抱着孩子就走。春香看着于小姐,无比得意,然后悄悄走过来,趴在于小姐耳朵上说道:“你以为奶奶是怎么知道你失节的?你以为当初知道你那边破事儿的只有扶兮吗?这都是你该得的。”
春香说完,扭着腰离开了。身后是于小姐疯了一样的嘶吼。
于小姐嚎叫了半夜,终于消停了。跌坐在地上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
一直到第二天天亮,阳光透着窗户洒了进来,晃得于小姐有些睁不开眼。
她看着那阳光,突然就想通了。她想通了白岐这个人,想通了自己,也明白了当初扶兮离开时那怨愤的眼神。
于小姐知道,她想要回孩子,就不能再靠白家人,不能再依靠白岐,她想到一个人,那个对她心怀鬼胎的梁犹是。
她突然就觉得梁犹是除了强暴了她也没什么不好。他喜欢她,两眼放光的那种,有什么珍贵的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送到她面前。虽然纨绔,却也不薄情。
她唤来贴身丫鬟,交了一封信给她,收信的人是梁犹是。
往后的日子,于小姐十分安分,也没有闹过,更没有吵着去看孩子,有次白岐从偏阁外路过,看到安安静静坐在院子里的于小姐,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便吩咐下人,在吃穿用度上不要苛责于小姐,只是依旧不去她房里。
白岐毕竟是男人,最了解女人的还是女人,白岐有了恻隐之心,春香却心里打了鼓。若于小姐闹起来她倒是不怕,可是太过安静,总是不寻常的。
她找人盯着偏阁,却发现于小姐安静得很,除了前些日子病了,她的丫鬟每天按时出去买药,其余时间都守着于小姐。
春香渐渐放了心,觉得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了。可她安心了,于小姐这边开始行动了。
白家世代经营丝绸布匹,从江南走水路到江东,再转到白家码头。
这天一早,下人来报,说是官府的人扣下了白家的货船,船上查出了火药。
白老爷和白岐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码头,却被守在码头的官兵直接围住,下了大狱,贩卖火药是死罪,县太爷下令彻查此事,就将白家父子收押了。
白家父子被收押后,官府不判,也不追查,这一耗就是半个多月的时间。
白岐在狱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们没有看到那批货船里面是否有火药,不明不白地下了狱,没人提审,好像故意耗着他们一样。
他用身上的银票贿赂了一个官爷,托他打听外面的情况。
听说白家已经充公,白老夫人散尽家财才保住白家父子性命,却要发配边疆当苦役,白家老宅也已经充公了。
白家树倒猢狲散,白少夫人春香带着她存下的金丝细软跑得不见踪影,于小姐带着孩子住回了于家,白老夫人在城郊买了一个破落的宅子度日,偌大的白府,一夕之间荡然无存,让人唏嘘。
三个月后,官府正式下了裁决书,白家父子分隔两地,发往边疆行苦役,临行前,白老夫人给他二人带了一些衣服和馒头,话也来得及说一句,他二人就上路了。
行路途中,白岐听衙役们闲扯:“于家小姐都要和县太守之子成亲了,这白少爷却要发配边疆,作孽哟,当初白少爷和于小姐也是青梅竹马羡煞旁人呐。”
“谁说不是呢?造化弄人呐。”
“这就是报应,我听说这白少爷忒不是个东西,他把于小姐娶进门就收了个丫鬟。”
“男人啊三妻四妾不是正常吗?”
“是正常,但是被丫鬟欺负到头顶上,我要是于小姐我也再嫁。”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呦。”
几乎就在瞬间,白岐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想起满月酒那天于小姐看到梁犹是的反应,他望着天,突然笑了,这笑里带着决绝,他要回来,他也一定会回来。
扶兮看到这里,画面到此结束。她想了想对半折君道:“我要下山,去找他。”
“你想清楚了?”半折君问。
“想清楚了。”
“好。”半折君答完,扶兮眼前一晃,就到了白岐所在的地方。
此时已经是白岐到这里的三个月以后的事了,白岐瘦了许多,眼睛凹陷进去,走路摇摇晃晃,身上破烂不堪,还带着许多的伤痕。
扶兮定住了其他人,走到了白岐身边。摘下了戴着头顶的斗篷,看着白岐问道:“白少爷还记得我么?”抑扬顿挫的声音,格外好听,白岐的表情却十分复杂。
“扶,扶兮,你……你是扶兮?扶兮?”白岐有些激动,拽着扶兮的衣服语无伦次。
扶兮轻笑,掰开白岐又脏又粗糙的脏手,对他道:“是我,白少爷认不出来么?”
“不是,你怎么?他们怎么……定住了?你是人还是……还是鬼?”
“我是人是鬼如何?关键是我能帮你报仇,少爷不想报仇么?”扶兮笑道。
“报仇……报仇,对我要报仇,我要亲手杀了那个贱人和她的那个奸夫。”白岐恶狠狠地道。
扶兮笑得更畅快了,她心里解气极了,看着这么落魄的白岐,好像当初的屈辱得到了极大的释怀。
白岐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丢失朝廷重犯是死罪,当地官员怕东窗事发,将他定作死亡草草处理了。
一个月后,县太守梁卓以故意杀人罪问斩,太守之子梁犹是以死谢罪,于小姐不堪忍受丈夫离去,也随着去了,死前已有四个月的身孕。
梁家作威作福多年,百姓都拍手叫好,只是没人注意到,于小姐同白家生的孩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