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少女行:少司命(中)

2020-09-13 11:05:59

奇幻

“那我送你去九重泉壤碰碰运气!要是你运气好,罪孽能被泉壤烈焰焚尽,的确有机会再生为神明之身!”东君说着,微闭了眼,抬手一扬,“载云旗兮委蛇,灵之来兮蔽日。举长矢兮射天狼,挥白刃兮斩魔狂!”

猰貐跳起来,剑锋划过龙尾,银色的龙鳞纷纷扬起,小蛟龙摔倒在地,挣扎不起。

漓龙腾空而起,径直朝瀑布飞去。瀑布从两边分开,他们穿过一条由光芒组成的隧道,姑射城迎面而来。

“树,并没有死。”佑希说着站起来,往崖壁上望去。云彩的光芒洒落在壁画上,昔日的壮丽景象,似乎被点燃,复活。

最后,整片焦黑的树林,变成了一片五彩的海洋。

千万道光芒从佑希眼中射出,在她手边凝结成一柄短剑,她认出来了,这正是她在眼睑中看见的那一把,薄薄的剑刃闪耀着寒光,青玉色的剑柄上盘绕着一只凤凰。

“少司命的九曜神珠!”文狸蹲在佑希肩头,惊呼,“咦?神君你刚才为啥不用这颗?即使被染污——”

忽然,一道白光,穿过瀑布映出来。

社树的枝桠向江面上伸展,江水缓缓流动,凋落的花苞随流水辗转。

一簇火光,从另一株焦黑的琅玕树上亮起。

“我们来迟了。”东君直起身,收刀入鞘,“这声音,大概是它的残念,是临死时发出的求助。”

“这是什么鬼东西?”文狸抗议着,“不能因为你是三脚乌鸦,就给我们做一个乌鸦窝啊!你不是神吗?至少弄一座像样的屋子出来啊!”

东君冷喝一声,反手取下弓箭,弯弓,搭弦,嗖——矢星箭穿过亢龙的影子,坠入江中。那赤色的影子扭曲挣扎,旋即往孤峰的方向遁去。

“最重要的力量,在你自己身上。”凤凰虚的声音回荡在佑希的耳畔。

佑希看着那寒光,那寒光却模糊下去,《九歌图》又凸显出来。

草滩消失了,佑希发现自己站在一块黑色的礁石上,四周全是白茫茫一片,不见姑射城,也不见岸。

光酒汇成溪水,绕着圆丘缓缓流淌,在夜色中泛着朦光。

“巫女大人,请救我。”幼凤开口说话。

“没什么。”佑希定定神,“我们,去找少司命君。”

猰貐拔出眼中之箭,朝着东君的方向,“我看不见,但知道是你!东君!你为何不让小巫女杀了我,反正我这一世,已死过不止一次!”

“邪魔之血。东君你别忘了,我原是神明,若不是被同类弑杀,我怎会落得邪魔之身?”猰貐阴险地笑笑,“弑杀同类的感觉,东君你想必也很了解吧?”

“哟。篮子里头是什么?”虎身人探头往篮子里看。

天色微明,雾还未散,东南方出现了一片金色的云彩。

不知为何,这几句话让佑希困倦不已,她又蜷缩起身体,闭上眼睛,说,“我愿意相信,像小时候一样相信。”

“文狸!”佑希望着茫茫江面,焦灼大喊。

四滴,五滴,六滴,星星点点的绿意,从焦黑的枝干上冒出。

不仅花苞,叶片也不断从枝头坠落,纷纷扬扬,如夏日急雨。

佑希脱了靴子,爬进“鸟巢”,枕着手臂蜷成一团。荀草柔软厚实,散发着光酒的气息,甘洌,辛凉,令她感到愉悦,安心。睡意一阵阵袭来,她合上了眼睛。

东君跃下龙背,抽出日轮刀,在空中挽出一朵朵剑花。剑花如同一个个小旋涡,将四面八方的枯草吸拢来,形成一朵朵枯草花。小小的枯草花在夜色下旋舞着,形成一朵硕大的枯草花。

该不会是亢龙?!莫非,亢龙的精魂并未进入轮回之道?东君暗暗猜测。

猰貐追上来,又挡在佑希面前,玄色的剑锋颤动着寒光。

不等佑希回应,东君说道,“我们当然想救你,但饕餮邪火已将琅玕焚毁,没有玉脂,你吃什么?况且你尚未长成,无法离开巢穴。”

她看不清它的脸,但却分明感受到一股邪恶的力量。

“我要去星宿海,去救文狸。”佑希转过身,急切地看着东君。

猰貐大吼一声,变成了一头独角犀牛,尖锐的角朝佑希顶过来。

“出口!”东君望着瀑布,“光脉谷的另一个出口!多谢你啊。凤凰大人。”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那声音正是从骨架上发出,此时渐渐微弱下去。

“九歌剑。大人只需唤出它,握紧它,它自会发挥守护你的力量。守护大人的力量很多,但大人请记住,最重要的力量,在你自己身上!”凤凰虚说完,朝瀑布望去,“出口快消失了!我力量尚不足,仅能让它短暂显现。神君,巫女大人,再会!”

佑希是疼痛敏感体质,一想到伤口,她的食指竟像被割破一般锐痛起来。

“我们被困在境界里了!”文狸喊着,后腿狠狠一蹬,身体卷成一团球,朝着猰貐的右眼弹射出去。

那片金色的云彩越发璀璨。

此刻,一团焰光从树身里透出,隐隐显出龙的形状。

佑希点点头。

佑希正犹豫着,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正中猰貐的左眼,猰貐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九重泉壤?!单是这几个字,已让佑希不寒而栗。

溪流两侧的斜坡,已披上了茂盛的绿草。草丛中,那些无法分辨颜色的花朵,散发着被夜露润湿的气息。

牛身人伸手从后面揽住阿离,“真是柔软呐。”

“剑?承诺?”佑希有些困惑,她这双手,从未握过剑,更不知道如何挥剑。

这家伙却一脸淡定,“神君之名如此尊贵,我不敢随便呼唤。”

“每一次,我都会回应。”东君又答,“但在那个世界,你看见的不会是我现在的样子。”

佑希也看见了《九歌图》之外的东君。他孤身伫立在一座青玉色的山峰上,吹奏着那支骨笛。他青云色的衣裳,在笛声中悠然拂动。笛声如歌如诉,她仿佛在某时某地听过。

“凤凰之王。”东君说,话音刚落,骨架坍塌,碎为灰烬。

那声音若有哀泣,像在求助。当佑希凝神一听,却又什么也听不见了。

阿离看到了,她惊呼一声跑了过来,飞快地解下头巾为佑希包扎手腕。

不对劲啊。东君皱眉,社树之脉也被染污了,一定有什么邪祟之物侵入了社树之中!他瞥一眼日轮刀的刀柄,它黯淡无光,看来不是饕餮在作祟。

佑希跃上龙背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敏捷了不少。

她即将落入水中,水中旋涡正等着将她吞没。然而,刹那间,境界消失了,佑希的双脚落在了草滩上,兰草如茵,幽香淌溢。

“嗷——”剪影的饕餮咆哮起来,它愤怒,狰狞,它想要把自己撕裂粉碎!一阵森森寒意从佑希张开的毛孔渗出,她猛地一颤,咬咬牙,睁开眼睛,她实在不敢再看下去。

佑希双脚点地,一跃而起,稳稳在骑坐在牛背上,她的动作流畅自然,人与剑已然默契一体。

佑希伸出手,稳稳地握住剑柄。从剑柄传来的气流,让她分明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敏捷,充满从未有过的力量。气流引领着她向空中一跃而起,躲过玄刀,双脚落向猰貐身后,迎接她的,是滚滚奔涌的浑浊河水。

“所以,对不起啦。凤凰大人。”东君冷冷地说,“你在外面那些同类,会替你好好活着。”

“九曜神珠是什么?”佑希问。

“要有危险,记得唤我名字!”东君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声,这才驾着漓龙迎风而起。

“所有人的祈愿,我都能听见。”东君回答。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东君忽然问。

那是属于人类的力量,和勇气。他心想,不由得暗暗赞叹。

东君觉察到了,他回头看向佑希,嘴角扬起温暖的弧度,“怎么醒了?”

他连忙转过身去,绅士的礼貌必须有,哪怕他是神。

星宿海?佑希想。那是河伯之境?河伯君。河伯君。佑希合上眼。眼睑中,《九歌图》浮现出来。她看到,河伯君神采俊逸,骑一头白龟,在汹涌的波涛中自在穿行。

漓龙游弋着,越过一重重幽绿的山脉,终于抵达云彩下方,落在一片树林里。

“你快跑,我来对付他!”小蛟龙回头对佑希说。

“我答应你!”佑希连忙说。

东君冷冷一笑,拔出日轮刀,刀刃映出如日光芒,映着东君的脸,他对猰貐说,“哼,对高贵的神明来说,宁可堕入九重泉壤而死!也绝不堕为邪魔而活!算了,像你这等末流货色,是不会了解。”

“我还是想知道,你究竟是巫女?还是神明?”佑希又问。

“文狸!”佑希顾不得自己的伤,飞奔过去抱起文狸。

两个人面兽身人同时看向她,相互对视一眼,邪笑着朝阿离走去。

剑刃在催促她,毫不留情地斩杀猰貐,她感觉到了。但是,她的心在抗拒,那是来自她作为一个人类,内心深处的抗拒。可是,如果猰貐不死,下一秒,死的人也许就是她。

“河伯君之境,星宿海。”阿离说。

东君跟了过来,他注视着江面,说到,“猰貐的境界虽是幻化而成,但却跟江水相通,而这条江,又跟星宿海相通。”

猰貐一声惨叫,跌下浪头。

“跟我走吧!”猰貐挥剑一划,涛涛巨浪从四面八方涌来。

佑希答应着,飞快跃下龙背。

唤剑!这是人类的回应!

小小神兽如文狸,也能舍出所有力量来保护她,保护《九歌图》。她身而为人,若不仅一己之力,岂不是连兽类也不如?巫佑希!她对自己说,唤剑!这是《九歌图》对你的祈愿!也是诸神对你的祈愿!

佑希注意到,在崖壁上,有一些褪色的壁画,它描绘着此地昔日的壮丽辉煌:一株株繁茂的琅玕树,结满润泽的玉脂,在枝桠间,一只只美丽的凤凰,翔舞着,栖息着,展露出古老生命的魅力。

佑希往溪里望去,溪水淙淙,泛起暗光,并没有人。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东君坐在草地上,背靠漓龙,正在把玩一支短笛。那短笛折射出玉白色的微光。在微光映衬下,东君冷漠的侧脸透着难得一见的温柔。

唤剑!这是巫佑希的回应!

佑希合上眼睑,九神正在第二层眼睑里注视着她,九歌剑浮在诸神面前,锋芒毕露。她举起右臂,许下誓言,“我巫佑希,在此立下誓言,我一定将《九歌图》送回昆仑山封印,性命犹存,绝不放弃!”

阿离又羞又愤,拼命挣扎。

佑希走到溪边,小心地捧起水,含在嘴里,咕噜咕噜漱口——然后,东君惊讶地看到,她竟然没吐出来,而是吞了下去!

“唤出九歌剑。”薄荷茶一样的声音在佑希的意识里响起,“前路遥遥,你不能只依赖他人,你必须学会运用自己的力量。”

“哈哈。我不杀你!”猰貐得意大笑,“你根本不堪一击!”

浪头再次掀起,猰貐立在浪头上,手中举着玄刀,愤怒的脸扭曲狰狞,右边的眼眶一片空洞,文狸夺取了他的眼球。

为什么会往那边?东君马上想到了,少司命!亢龙的目标是少司命君!这个时候,那个疯狂的怨妇一定又去了孤峰。没有了九曜神珠护体,赤龙定会侵入她体内!

江水平静而缓慢地流淌着,从社树上凋落的花苞在水中浮浮沉沉。

果然是它!东君心想,卑劣的东西!它侵入社树体内,定是为了偷窃初代少司命君的神元之力,企图重生。看这情形,为了将它驱出体内,社树也耗费了不少神元。早知如此,斩杀它时,他就该用月之刃!送它下九重泉壤!

佑希知道,那是东君歌,是与祈神词互为一体的赞颂词。她还觉察到,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溪水中。她索性坐起来,循声望去,微朦夜色下,一个女孩立在溪水中,侧身而立。那身影透着强大而坚毅的力量。

如果真如东君所说,诸神以各种方式回应了她的祈愿,那么,这唤剑的誓言,便是她的回应!

佑希对那片嫩绿的叶子挥挥手,心有不舍地朝漓龙走去。

“叫我的名字。”东君脱口而出,同时心里涌现出莫名期待。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可是堂堂东君!纵然将神之名告知了她,也不能任由她随随便便呼来唤去!

“日光?”

“你将来自然知道。”女孩侧过身,长发轻拂,“若非我不时提醒,恐怕你早就变成砂砾啦。”

吟唱之声传来。

幼凤昂着头,它尚弱小,羽翼未丰,但那身姿,却闪耀着高贵的光芒,“我并非只为自己,我的同族们,也正从涅槃中重生。”

“放开她!”佑希忍无可忍,她喊了一声,弯腰抓起一块石头,朝牛身人砸去。

森森寒意从后背向佑希袭来,直觉告诉她,猰貐来了,循着她的血之气息。

一缕微风拂过耳畔,佑希又听到了那个声音,“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东君跃上龙背,回头招呼她,“走啦!”

“那你有没有回应过?”佑希追问。

漓龙从东君袖中飞出,落在溪边。

这时候,巫佑希舒了舒身体,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洗脸漱口?”文狸喊起来,“暴殄天物啊!”

“谢倒不必,毕竟,我们目标一致。”女孩说。

东君驾着漓龙从空中落下。

声音消失了,林中一片死寂。

紧接着,翠绿的枝叶变成五彩色,一颗颗润泽的果实,缀满枝头。

“好美。”佑希看看壁画,又看看烧焦的树林,心下一片哀伤,“为什么会这样?”

“哈哈!原来是一条小蛟龙。”猰貐打量着阿离,但是全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蛟龙可不应该在旱地上显露原身啊。难道你是要跟我拼命?哦,你也一定想要《九歌图》!”

“但是什么?”佑希忍住快要淌落的眼泪。

“佑希!”文狸尖叫着,从佑希肩上弹起来,朝虎身人撞去。

他说着,又顿住了。佑希正等着他说下去,他却只是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视线也随之移开。

这一次,在梦中,佑希看见了九神,他们是《九歌图》里的样子。她像又回到小时候。温暖,安然,在他们守护的世界。

“何况,想取纯净之血,必须用日轮刀。人类若是被日轮刀所伤,伤口永远不会愈合!哪怕只是一道小小的口子,它也会日夜折磨你!”东君又说。

佑希停下来,担心地看着阿离。

虎身人一把托起阿离的脸,贪婪地打量。

“喏,你们的床。”东君对佑希和文狸说。

那些游荡在城外的人面兽身人见了她,也不再围过来为难她,很显然,他们在忌惮着东君,虽然他此刻并不在她身边。

忽然,那团影子轻轻一跃,朝停在空中的他挥了挥手。

东君让漓龙疾速下降,落在江边草滩上。

转眼间,凤凰之王已长得羽翼丰满,器宇轩昂。

“听起来,像是一种远古生物。”东君注视着那片云彩,“那是光脉谷的深处,听说那里沉睡着比这山谷还古老的力量,也听说,那里潜藏着另一个出口。”

这一次,她不是愤怒地质问,只是询问。

唤剑!她要往前走,走到一个个神明的面前去,她要亲身见证,他们是否值得她以人类之身为他们挥剑!

漓龙即将飞入云层,东君还是不放心,忍不住又回头看去,江滩上,佑希已经缩成一团小小的影子。大江辽阔,从她身后淌过;草滩无尽,在她脚下蔓延;姑射城层层叠叠,在她前方巍巍耸峙;他真怕一转身,那团影子便会被它们吞噬。

佑希转过身来,果然是猰貐。她挺直脊背,冷静地后退,一步,又一步。

东君凝视着那片云彩,捕捉到一抹古老的气息,他觉察到了,一定有某种比这光脉谷还神圣的力量,隐藏在那片云彩下。不过,他又想,不管是什么力量,还是不去惊扰为好。

“佑希,快进城去,到先前我们去过的酒家。太一神的爪牙即使追来,也不敢在骊龙的地盘下手。”东君急急地回头吩咐,“你在那里等我!我去追亢龙!”

一道浅浅的光弧,从佑希眼前掠过。她感觉到食指微微一颤,冰冷,锐痛,鲜血滴落。

东君朝溪水一指,“光酒喝得,吃得,也可以洗脸漱口。”

“你死几次我才不在乎,”东君蔑视着他,淡淡地答,“但是,我不会让你的邪魔之血染污她手中之剑。”

佑希凝神一听,一个从云彩的方向传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花枝洒落一地,篮子滚到佑希脚边。

“走吧。巫佑希,我跟少司命君还有一场交易要做呢。”东君诡异一笑,将一颗闪耀着翠绿色萤光的珠子往空中一抛。

一道月光弧从猰貐身体里掠出,钻入日轮刀,刀刃刹那一亮。

“文狸!”佑希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在草滩上狂奔,直到江边。

他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不见她的脸,但是,风从她身边掠过,吹过他的耳畔,在风中,他分明感觉到她的力量,还有勇气。

这时,她看到,一片嫩绿的叶子,从灰烬里探出来,在洞口颤栗着,宛如漆黑夜空的星光。

“若我没认错,巫女乃是巫咸后人,只需九滴巫女的食指之血,便可将我居住的这株琅玕树唤醒,此树醒来,便会唤醒琅玕林。”

佑希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猰貐狰狞的样子。

“这个,我必须表示同意。”东君无奈一笑,“但是,佑希,你并不了解,饕餮这一场祸乱,给九神带来了多么大的灾劫——”

“喂,佑希,快走!”文狸催促,“别给自己找麻烦啊我说!”

是那个薄荷茶一样的声音,节律舒缓自在,字字分明,“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栏兮扶桑。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既明。”

三脚乌鸦?佑希忍住笑。她记得在母亲的书里看到过,日神的精魂是三足乌。话说回来,她也觉得,这张“床”,更像一个鸟巢。

“奇怪,”东君自言自语,“这雾跟先前不同,并没有邪魔之气,为什么会封堵住出口?也不像是少司命捣的鬼啊。毕竟,她没了神珠,想捣鬼也是有心无力。”

少司命君企图抢夺《九歌图》的情景顿时浮现在佑希眼前,她脊背一凉,不由得语气微忿,“人类的智者说,‘心不正则邪气侵。’少司命君若不是因《九歌图》而动了邪念,亢龙怎么能趁虚而入?”

这朵硕大的枯草花轻轻落到佑希脚边。

风并不太大,但社树却激烈颤抖,好像被狂风吹拂。突然,焰光从树身喷薄而出,逃向高空,赤色的影子张牙舞爪,清楚分明,弥散着黑暗邪恶的气息。

城外,大江流过。

东君面无表情,“不用客气,使命所在。”

虎爪从文狸身上划过,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

那么,佑希心想,她真的要唤出九歌剑吗?用誓言呼唤。可是,她该许下什么誓言?一念乍起,《九歌图》模糊下去,一把短剑浮现在她的眼前,那薄薄的剑刃,映出冰玉一样的光芒。

“不许你伤害她!”阿离挡在佑希面前,青色光芒从她身上迸发而出,光芒中,一只青色小龙凛然伫立,银白的龙须随风飘舞。

佑希一惊,醒了。原来是梦。

猰貐的身体变得透明,一点点从草地上消失了。

阿离抬起头,“啊——”地一声尖叫起来。

佑希直视着猰貐,然而,猰貐的脸一片模糊,《九歌图》却凸显出来。九位神明,正注视着她,像在期待她做决定。

接着,又是一簇。

“好像发生了一场大火。”东君说,“这些是琅玕树,它的果实是玉脂,是凤凰唯一的食物。这么看来,这里应该是凤凰的巢穴了。”

“也可能是一阵风,一声鸟鸣,或者是,你喝的一口茶。”

佑希目送着漓龙消失在云层中,加快脚步朝城内走去。

临死时,它想向谁求助呢?佑希听着,心下唏嘘不已,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仍会被自己听见?她凝神静听,仍然听不见任何声音,但却感觉到一股汩汩溢动的力量,枯焦的树干里流淌。

佑希闪身躲开,但还是被虎身人的爪子上划伤了,一阵冰凉锐痛从她的右手腕掠过,鲜血汩汩溢出。

“再会!”佑希跨上漓龙之背,朝凤凰虚挥手。她看到,她食指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冰冷尖锐的疼痛,仍一阵阵袭来。

“多谢巫女大人。”凤凰之王飞出树洞,落在枝桠上,目光与佑希平齐,“我名为虚。我知大人身负重任,但我眼下尚弱,不能与大人同行。前路遥遥,大人定有需要我之时,届时,请唤我之名,凤凰虚将为你奔赴而来。”

佑希跑开去,小蛟龙摆动着龙尾朝猰貐扫去。

他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披风收进衣袖。

“看来,只好在这里过夜了啊。”东君自言自语,漓龙降落到溪边斜坡上。

东君沉吟了一下,“当然要去救那家伙,但是——”

猰貐扑倒在地,但他又挣扎着仰起脸来,那张丑陋的脸,蒙上了一层喜悦的微光,“多谢神君。”

佑希坐起来,抱着膝盖,轻声问,“你有没有听见过的我祈愿?从前,我经常向你祈愿,祈愿母亲的身体好一点,活得久一点,也陪我久一点。你听过吗?”

一滴,两滴,三滴。嫩叶迅速长大,抽出长长的枝芽。

石头正中牛身人的脸。牛身人松开阿离,朝佑希咆哮,“区区人类,竟敢管大爷的闲事!”

“就是说,其他神明也能听见了?比如,少司命,太一神。”

佑希记得,她在母亲留下的书里看到过,河伯君的神之境在水下。那她要怎么去?她既然能来到司命之境,就一定能去到河伯之境。何况,她手中还有九歌剑,她握紧剑柄,九歌剑的力量,已渗入她的脉搏,在她的血液里奔流,她能感受到。

他不禁哑然一笑,这家伙。真不可思议。

东君蹲下身,拔出日轮刀,刀刃映出日光将漆黑的树洞照亮,一副巨大的骨架在黑暗中显现。

一个女孩沿着城门外的大道从南边来,穿一身素青色衣裙,挎着一只翠绿的篮子,篮子里盛满花枝,她步伐轻快,嘴角荡起笑意。

“姑射国怎么堕落成这样了?”文狸感慨着,又提醒佑希,“我说,别多管闲事啊。我们快进去。”

夜色四合,将山谷笼罩。

最后,九歌剑抵住了猰貐的颈脖。剑刃锋利,猰貐糙厚的皮毛已被割破,直觉告诉她,她只需轻轻一用力,剑刃便会深深嵌进去,结束猰貐的性命。

珠玉般的果实,一颗颗坠下,落入一只只凤凰的口中。

又是那个声音!佑希想起来了!那声音听起来微弱,清脆,但却蕴藏着蓬勃的力量。

雾依然没有散去,漓龙在雾中转了一圈,在东南方停下了。

佑希弯腰拾起篮子,里面还剩一枝花。枝头上,两朵并蒂的六瓣栀子含苞待放,香气纯净。

佑希看到,一缕光芒从他眼眸滑落,如流星。那流星之光,转瞬朝佑希飞来,落入她的右瞳,她条件反射地合上眼。眼睑中,《九歌图》显现出来,诸神皆黯淡,唯独东君熠熠明朗。

他侧头看向巫佑希,这家伙在披风下蜷成一团,睡得可真香,像一只雏鸟。封印《九歌图》之路,漫漫遥远,这雏鸟稚嫩的翅膀,可否经得起风雨锤炼?雏鸟?!他转念一想,扪心自问,果然自己精心设计的床榻竟是一个鸟窝吗?哈哈哈。

七滴,八滴,九滴,绿意长成枝芽,翠绿的枝桠迅速伸展,繁茂,焦黑的琅玕树又恢复了蓬勃生机。

佑希喉头一哽,举起左手,伸出食指,“祈请神君大人——”

“啊!新的一天到来了!”文狸蹦起来,跃上佑希肩头,“我的早餐在哪里?”

一片清澈的和鸣声在林间响起,从灰烬中重生的凤凰,齐齐挥动羽翼,引吭歌唱,向他们道别。

佑希转身飞奔回去,一缕微光,从树洞溢出,一个小小的,火红的身影,正从灰烬上慢慢站起。

“雷火无法伤及琅玕树。”东君的声音变得凌厉冷冰,“这一定是饕餮的邪火。”

这时,佑希听到,一阵巨大的水声从她身后传来。

文狸也随着浪头没入浑浊河水中,消失不见。

唤剑!这是巫咸人的回应!

原来如此,她是为了协助自己封印《九歌图》才跟随而至。佑希心想。

“但是,每个人神明的回应方式不一样,可能是日光,鸟鸣,风声,也可能是暴雨,雷鸣,甚至梦靥。总之,神明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人类的世界。”

“肯定是好酒咯。”牛身人垂涎着,抢过篮子,翻找了一通,气得将篮子往草滩上一扔,“没有酒,就要你陪大爷们耍耍!”

接着,又是一簇。

佑希还看到,一团白光,从东君的胸口映出来,在那光芒的中心,是一幅黑色剪影:一个男人挥动长刀,正划过另一个男人的颈脖。接着,那剪影变了形,呈现出一只半人半兽的模样。

“也可以再度相信。”东君说。

阿离咬牙,愤怒地躲开。

“怎么了?”东君忙问。

这是一片焦黑的树林。那些壮硕的枝干已变成木炭,但仍倔强挺立着,直刺天空。在树下,层层灰烬堆积,散发出悲伤气息。在树林的东侧,矗立着一面青翠的山崖,一股清澈的山泉,从崖上奔流而下。

“多谢你。”佑希真诚道谢。

“这种邪恶的名字,能不能不要随便提起?”文狸的声音微微发现。

“巫佑希,你看到它了,饕餮,那就是东君的恐惧。”薄荷茶一样的声音在佑希耳边响起,“你立下了誓言,你可以窥见深藏在九神内心的恐惧。”

虎身人猥琐一笑,手掌顿时变成锋利的虎爪,再次托住阿离的脸,“你若是再乱动,那可得小心了,别被我划伤了这张美丽的脸蛋哟。”

“在哪里?”佑希问。

浓雾轻盈如烟,笼罩在身上几乎毫无知觉。但佑希却隐隐听见,有呼声从雾中传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这一回,你逃不掉了。东君正被亢龙缠住,即使你唤他,他也来不及救你。”猰貐也不急,他手握玄刀,一步一步朝佑希走近,“若你乖乖听话跟我走,我保证不让你受苦。”

佑希握着九歌剑,跳落在地上。

“喂,等等,”东君皱眉,“巫佑希,你知道,你的血在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吗?莫非你以为,只不过就像你在家里切胡萝卜弄出个口子?那是巫女之血!它的气息会暴露你的行踪,要知道,太一神的爪牙正在搜寻你!”

循着声音,他们来到处在林地中心的一棵琅玕树前,尽管已被烧焦,但壮硕高大的树干,仍在诉说过往的蓬勃。在靠近的地方,树干露出一个巨大的洞,那声音正是从洞口发出。

“涅槃之凤!”东君惊呼。

“呵呵。我怎不知苟活为耻辱?我之所以忍受,乃是为着有朝一日,能以神明之身死去。我追捕巫女,并非有意作恶,而是太一神承诺,若我带回巫女,他会为我恢复神明之身。”猰貐说。

一对尖锐的牛角从牛身人头顶刺出,抵着阿离的颈脖,“乖乖听话,不然就要戳破你的脖子!”

东君垂下眼眸,沉默着,抽出日轮刀。

凤凰又说,“我能看见大人眼中的《九歌图》,它既为图,也能化为剑。需要它时,大人可用承诺将它唤出。”

一道日光弧从刀刃掠出,落在猰貐的颈脖上。

“二者都不是。”女孩说着,俯身钻入溪水中,消失不见。

“还活着,躲在阴暗处。”东君的手不禁握紧了刀柄,“只要它一出现,我便会送它去九重泉壤!”

夜空中弥漫着浓雾,漓龙在雾中飞来飞去,却找不到山谷的出口。

“我追亢龙,但迟了一步,它已侵入少司命君体内,控制了她。”东君望着孤峰的方向,“恐怕,我们该先帮少司命君。到时,她欠下我们这人情,就让她用神之名奉还!”

一簇又一簇的火光,像被点燃的灯盏,在荒芜的林间纷纷亮起,交相回应。宛如暗夜中的繁星,宛如绝路中的希望。

“神明的神元所在。少司命君就是用它化成雪山,哼,我要用它,为你换取少司命的神之名。”东君说着,抬手一挥,“漓龙。”

“的确,光是听到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佑希小心地问,“它……还活在这个世界吗?”

大概是光酒的缘故,佑希感觉自己身体轻快,意识一片也清明。她呼吸着山谷的气息,感到一股令她感动的,蓬勃的生命力。

“这是荀草,可是渗透了光酒的精气呢。”东君收刀入鞘,看着佑希,语气温柔地说,“路很长,好好休息吧。”

“九神圣明,至德至尊。威以致敬,严以尽仁。九歌剑!请护佑我!”她大声念诵着祈神词,九歌剑如有生命意志一般,引领着她的手臂挥舞,起落,进退。

小蛟龙从水里钻了出来,是阿离,“我看到了它!”

虎身人也放开阿离,纵身朝佑希扑过来,“这会儿可没有东君护着你!”

“你是谁?”佑希问,“有好几次,我都听到了你的声音。”

“亢龙!”文狸也喊起来。

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巫佑希走到东君身边,托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披风,“你的披风,谢谢神君。”

凤凰!

“光酒的神奇之处也在于,当你用它洗脸漱口时,它就不再是光酒,而是普通山泉了。”东君说。

“你立下誓言,将《九歌图》携去昆仑山封印,性命犹存,绝不放弃。这一路,我自会护佑你。”短剑发出冰冷的声音,“你若违背誓言,将会被《九歌图》反噬,堕入九重泉壤。”

“漓龙!去那边。”东君拍拍龙角。

两个兽身人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朝江中望去,一个苍灰色的影子,映在他们惊恐的眼瞳里,两人连连后退,拔腿朝城门狂奔。

“在你看来,我是那么不堪的人?”东君冷笑,又稳稳接住那颗珠子,放入袖中。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那个声音又响起,就在林中,无比清晰。

佑希没有动,两个人面兽身人已经走到阿离面前。阿离看了他们一眼,低头从旁边绕过。虎身人却往后一退,挡在她面前。她掉头想往回跑,牛身人跃过一步,堵住她的去路。

好像是骊龙酒家的酒姬,佑希记得,她叫阿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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