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晨晨应了一声后下意识地问他:“赵警官为什么愿意跟我来我家过年呢?你不用在家陪父母吗?”
屋子不大,朝阳面,餐厅和客厅连着,客厅的一半都并给了阳台,阳台上放着书柜和满满当当的绿植,布置得和老年人退休生活一样。她揶揄道:“赵警官是不是谎报年龄了,我爷爷的屋子里都没这么多花花草草。”
梁晨晨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趁赵旭州低头收拾酒杯之际忽然前倾身子。她停在他咫尺前,眨巴着星子似的眼睛,半晌,声音软糯地叫了声:“旭州哥哥。”
可惜这位大帅哥张口第一句话却是:“你好,交警执法,麻烦驾照给我看一下。”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一起站了一会儿,分享着吃完了枣糕后,梁晨晨转头就走了,走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凶赵旭州:“今天就是碰巧遇到你,也谢谢你陪我说说话。但我可是公私分明的,年假完了,这儿的早餐摊子我照样要赶的!”
为此她特地跑了远路找到一家开着的超市,买了许多酱料来,和面、调调料、下油锅,等端了盘,赵旭州才震惊地看向她,听她骄傲地说:“我还会做辣条呢,厉害吧?”
于是在梁晨晨单身了个把年头后的这个年三十里,她头一次带了个男人回家。孤男寡女寒星夜,如果对方不是个不打不相识的冤家,一切完美。
两人目光相接时俱是一怔,赵旭州下巴一扬,率先呛声:“梁城管今天算是白来了,大年初一可没有出来摆摊的。”
之后她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午夜全城的爆竹烟花齐响时才被吵醒。她迟缓睁眼,发觉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还盖着件衣裳。她看了一眼就笑出了声,这衣裳分明是赵旭州的制服棉大衣。
她在办公室里年纪倒数第二小,能使唤的只有小秦。小秦是直肠子,当时就大大咧咧地反问了一句:“咋啦?被查车了?梁姐也阴沟里翻车啦——哎,哎,别打头……”
梁晨晨蓦地安静,抬头在陈列柜上看到赵旭州和他家人的一张合照。背景是有名的东方明珠塔,站在他身后的应当是他父母,而被他搂着肩坐在轮椅里的老人,应该就是他爷爷。
回到局里的当天,她猛喝了几口红枣枸杞茶之后,转头气势汹汹地对新来的小秦说:“静宁区交警大队赵旭州,五分钟之内,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资料!”
最后几步她收敛了笑意放慢了速度,轻咳一声傲娇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这么有礼貌,我也不好不给你面子。”她一甩车钥匙,神采飞扬,“我得先把单位的车停到停车场去,交警同志想不想开把城管车试试?”
虽然她满心欢喜地去,赵旭州头一句却是:“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梁城管,你真要拆我家吗?”
梁晨晨强忍住回怼的心情,将右手中的早餐和左臂弯里的制服外套举起来:“您要是不敢让我进去,那么这两样东西我可就一起丢进我们局的泔水车里了。”
再转头,茶几已被收拾整洁,还有洗好的水果摆在她面前。她趿拉着拖鞋走动,发现赵旭州连年夜饭的碗筷都洗好了,没吃完的菜也放在保鲜盒里,整整齐齐地码在冰箱内。
“梁晨晨!”赵旭州非常迅速地顿步转身,梁晨晨一个趔趄就撞进了赵旭州怀里,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眼刀,看他气急败坏却又语塞的模样,笑得更欢了。
因为小秦之前在交警队干过,有熟人,所以就被梁晨晨抓住用了个极致。拎着南瓜饼和八宝粥,她在下车前还特意补了下口红,确定自己看起
“是啊,以前是没管过这块儿,这不是为人民服务就要面面俱到吗,工作的过程本来就是不断摸索和学习的,”她冲赵旭州单纯地眨眨眼,“我今儿也是第一次赶摊子,您看还可以吗?我以后每天都来这儿赶,一定让您看到我的进步。”
——题记
“感谢梁城管的早餐,如蒙不弃,年夜饭也一起吃吧。”警帽之下赵旭州笑得痞气,她对上他的眼,当即便狂奔了过去。
那一天梁晨晨都很无精打采,毕竟是迎新年的日子,她又向来喜欢热闹,一个人当真无聊极了。所以七点整打完卡走出单位,她看到那一身交警制服的时候,震惊之余却是窃喜。
赵旭州鄙夷地看一眼梁晨晨:“多大出息,被交警查车就想拆人家房。”
“我今天和你一样值班啊,下班都晚上七点了,年夜饭只能自己一个人吃。”梁晨晨哭丧着脸,顺手从包里拿出来自己做的要带到单位吃的枣糕,一边打开保鲜袋一边走到岗亭前,她举起枣糕抬起头,热气腾腾里一双惺忪睡眼水汪汪的,“赵交警一起吃啊?”
大帅哥皱眉,看了眼她的执法证:“梁晨晨同志,”他倾下身子,温热的鼻息和冬夜的寒风一同涌向梁晨晨,“你看不到我这身制服吗?”
兰城静宁区杏林路,梁晨晨一查到赵旭州巡逻的辖区,在腊月二十九的清晨特意早早出门,开着执法车就直奔那里。好巧不巧,正看到那个背影颀长的男人站在热气腾腾的摊子前,排队要买早餐。
梁晨晨笑得一脸欠打,听赵旭州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您那晚说您是法制科的,万万没想到您除了做行政案卷,还管早餐摊子这一块儿。”
他转过身,手背的青筋上有水花,面瘫脸难得带着没有敌意的笑容:“你要是切不动,就让我来切。”
来既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这才摁响了赵旭州家的门铃。
寒冬腊月天,下车的交警目测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荧光绿的警服裹得严严实实,低头敲她窗时这才露出脸来——鹰鼻薄唇单眼皮,梁晨晨当时就觉得这真是个禁欲系的大帅哥。
最后梁晨晨没有法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一拍赵旭州肩头,说:“便宜你小子了,来我家吧,我亲手做,咱俩吃。”
她从没有遇到过这样将绅士风度付诸行动的男孩子,张口虽然从不饶人,那些举动却温柔得很。于是大年初一一大早,她再度拨通了小秦的电话:“我们优秀的秦主任新年好啊,之前让您帮我查的赵旭州的住址,查到了吗?”
1.今夜寒星点点
长得一脸不食人间烟火样儿,认真做起饭来却又那般让人觉得亲切。这是什么宝藏男孩啊。
“这些也原本是我爷爷的,”他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转身进厨房前冲她浅浅一笑,“去年他过世后我就搬到这里来住了,也就继续养着这些花了。”
赵旭州气得掉头就走,梁晨晨不依不饶地追上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弯月:“赵旭州同志,您中午都是在哪吃的啊?是不是也是路边上的小摊啊?您知会我一声,我说到就到——”
“父母在外地赶不回来,我今儿还值班,所以和你一样,今晚我家里也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就当我发善心可怜你独自过年吧,一起吃年夜饭,顺便让城管同志见识见识我们交警的手艺。”
七天年假里,梁晨晨值班的一天正好是大年三十,父母回老家过年,她一个人睡不着,清晨还不到上班的时间就开车出门了,反应过来时已经停在了杏林路上。年关里大街上冷冷清清的,所以岗亭里那个小白杨似的挺拔身影格外令人瞩目。
梁晨晨笑开了花,赵旭州越是高冷骄矜,她就越爱逗他,溜达了好一会儿才指路让他去停车场。之后两人才去找地方吃饭,可沿街转了半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开着的饭店,却已经没了位置。
留赵旭州哭笑不得地立在清晨的冷风里,欲言又止。
“大兄弟,”梁晨晨从副驾驶座位上拿起自己城管的帽子,顺手连带自己的执法证也给了过去,“看不到我这身制服吗?兄弟单位也查哦?那我们公用车给你,你扣不扣哦?”
今夜寒星点点
还不解气,她下了车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确认那一路上所有的早餐摊子全跑了之后,她这才停下,正好站在赵旭州面前。她一整衣领,煞有介事:“你好,城管执法。要是耽误了赵旭州同志吃早餐,那真是不好意思啊。”
当赵旭州成了她的软肋,怼天怼地的梁晨晨就彻底变成怂包了。她无奈一笑,这滋味真是像极了爱情。
看着众人如避洪水猛兽一样散去,开车的赵旭州嘴角抽搐,话从牙缝里挤出来:“梁城管,既然下班了,就不要这么敬业了吧?”
“我怀疑你疲劳驾驶,下车!”
“小秦你提醒我了,快,再帮我查查,赵旭州他家房子是不是违法建筑,这案卷我亲自写,”梁晨晨一撸袖子,颇有和赵旭州死磕到底的架势,“让他查我车,哼!”
她正从冰箱里取出蔬菜来,心里正默默吐槽如此良辰如此夜奈何没个暖男相伴,忽然听到身后的厨房里传来了水声。她转过头,看到赵旭州正自然地清洗着她取出来的菜,衬衣袖子撸到臂弯,他小臂上的肌肉线条十分好看。她一时出神,听他说:“肉取出来先别完全解冻,切起来方便。”
那一整天梁晨晨都带着大仇得报的好心情工作,小秦又猜到了实情:“梁姐,你是不是找着那个交警大哥了?你不会把人家房子给拆了吧?”
大约顾及补做一套制服价格昂贵,赵旭州当时就给梁晨晨开了门,假笑着欢迎,忙不迭地从她手中夺过自己的外套,挂进卧室的衣柜里。梁晨晨得意地笑着,一边把早餐放在餐桌上,一边环视赵旭州的屋子。
天边的繁星和烟花映在梁晨晨满是笑意的眸子里,她对他的言下之意了然:女孩子的闺房他不想未经同意就进去,所以宁可挨冻,也不想对她失礼。而且当时她分明醉得昏睡过去,他却只是收拾好一切,悄然离去。
她彼时生出错觉,仿佛眼前这个大男孩比她还要珍视这个有人陪伴的大年夜。于是一开始意气风发的梁大勺沦为了围观群众,她扒在厨房的雕花玻璃上看赵旭州娴熟地切菜、下锅、翻炒,窗外夜色浓处烟花升空绽放,柴米油盐,他蓦地转头冲她邀功般一笑,她的心便控制不住地猛跳了起来。
就这样,梁晨晨在还剩两天就过新年的凌晨两点,被一个交警小哥哥堵在了城市边缘的北环路上,从疲劳驾驶查到了酒驾,她自然没有问题,很显然是这个年轻交警因为她那颇嚣张的两句话而故意寻她麻烦。于是梁晨晨从头到尾咬着牙盯着那个和视线齐平的执法证上的名字,堪堪要刻到脑子里去——赵旭州。
一瞬间,一股暖流就漫过了全身。她拿起手机想给他打电话,才意识到自己连他电话都没存。于是她趁着和人脉极广的小秦新年问好之际,让他帮她打听到了赵旭州的电话号码,张口第一句就是:“交警同志,你的制服被城管没收了,上班前记得来领啊。”
赵旭州看着梁晨晨醉了酒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俊不禁,悄无声息地将她手里的酒杯拿到一边:“梁城管真是自来熟,没见过的人也敢称兄道弟,我就不行。”
电话那头一声无奈的笑:“我可是挨着冻回家的,城管同志说话就不能带点歉疚?”
大年三十的晚上有人在小角落里放炮,梁晨晨使坏,故意让赵旭州往小路上开。临近了她还大张旗鼓地拿起扩音器,一遍遍喊:“市区禁止燃放烟花炮竹!”
她托腮看他,男子浅蓝色的衬衣熨帖,眉眼间依稀和他爷爷相像。原来是这样念旧的一个人,梁晨晨那般想着,站起身去厨房帮忙取出碗碟:“中午给你做好吃的,就当报答你的煎蛋。”
梁晨晨开城管执法车上以路况复杂出名的北环路时,眼睛都不眨一下,神一样的车技连隔壁交警大队的兄弟们都有所耳闻。是时凌晨,初冬的夜空寒星点点,她揉揉眼睛正一个转弯要回局里,迎面一辆交警巡逻车开过来挡住了去路。
赵旭州垂眸注视梁晨晨,好一会儿才接过她掰下来的一块枣糕塞进嘴里。甜度适中,松软可口,比他想象中的好吃。
2.来而不往非礼也
因此梁晨晨将藏了多年的一瓶好酒取了出来,可口小菜和瓜子糖果摆满一茶几。她的猫懒洋洋地窝在沙发角,万家灯火里,她为他斟了一杯清酒。她坐在绒毯上,他双臂撑膝坐在小沙发上,她仰起头,正好能看到一侧的暖黄色立灯在他眼中映着光。
“不好意思啊,赵交警,”酒过三巡,她一只手支着脑袋,白皙的脸颊红扑扑的,“其实你人也挺好的,我不该老和你过不去,还想着要拆你家房……”
3.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梁晨晨咧嘴一笑,扬着脑袋无比潇洒地驱车上前,一路上看到她的小贩慌慌张张收拾逃跑,包括赵旭州买早餐的摊子。那男子皱着剑眉回头,视线落在梁晨晨身上的一瞬,她回了一个十分明媚的笑容。
大约是意识到梁晨晨没什么精神,他缓和了神色,问:“大过年的怎么在外边?”
“我拿你当兄弟啊,你还查我,是你伤我心在先的。”她借着酒劲理直气壮地叉腰,“咱们都是穷困基层苦力,何必互相为难呢?”
梁晨晨俏皮一笑讨饶,问他为什么不去她卧室拿床被子,至少不需留下他的棉袄。赵旭州仍旧和她拌嘴:“城管同志,您的房间我不敢进,怕看到您吃拿卡要的证物,万一我忍不住举报,对您影响不好。”
“我爸妈在南方工作顾不了我,奶奶过世早,我就一直跟爷爷住。小时候顶烦这个老头子,连辣条都不让我吃,我就巴不得赶快离开他。可等他真的离开了,我却一点儿也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