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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说多少次,话筒不太好用,还不准备换?”
“什么,又是这个破理由,扯淡!”
“算了算了,我继续。”
“怎么样,老朋友们,今天过得可好,虽然天气燥热,那也乐得释放,开场不够火辣是吧,现在,听听这首!”
鼠用尾指头摁下灰色按钮,Harry Styles的Kiwi开唱,广播里满是浓浓的荷尔蒙味道。
“好了,我的兄弟姐妹,场子热起来如何,点歌吧,不用担心,有什么害羞的都交给我,我来帮你传达,人嘛,总是要说话的。”
She worked her way through a cheap pack of cigarettes
Hard liquor mixed with a bit of intellect
“喂,能听到你的声音,岂止是我,全院都能。作何打算呢,送给谁?......知道,没问题。立刻,马上,来自Coldplay乐队,经典之作Yellow,送给心爱的白兔,两周年纪念日。幸福之极!”
鼠拨动灵活的手指,室外悬挂的铁喉咙震耳欲聋,显然无音效可言。不过这并不影响听众的热情,一首接一首,送到嘴软,送到耳软。
“谢天谢地,蒸笼一样。”鼠合上门,长舒口气。衬衣湿透不算,汗水直往外冒。播音室挨着卫生间不远,里面传出阵水流声,很快灭掉,鼠把刚脱下的衬衣扣上,折回去洗了把脸。
卫生间的窗户破出个角,他把脸贴上后刚好放得下目光。透过去,能够看到教学楼下的操场,仍有人不惧骄阳,专心练球。操场旁是栋女生宿舍,阳台上的黄漆木门紧闭无声,窗户倒是开得整齐。楼下马路上的学生三三两两,八成是出去觅食。良久无趣,鼠把视线收回,也想出去找点东西塞进胃袋,旋即准备下楼。
六七月份,正是热浪横行的时候,鼠加快脚步,心里还在为胃袋的事犯难,最后结论是,能有避暑的空调就行。出人意料,刚准备下楼就被人一口叫住。
“喂,那个谁?”
鼠搜寻声音的主人,才发现位头发微卷的短裙少女立于身后数米。
“这个,给你。”
言毕,莫名其妙地将听可乐塞入鼠怀,之后便是阵规律的脚步声,阒无踪影,留下鼠一脸愕然。
唔...唔...嗝儿
空气中总算有了动静,两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下肚,无论如何,暑意算是消退大半了。
次日午后,烈日如旧。几栋教学楼和宿舍烤得惨白,鼠趁着放歌的间隙,赶忙跑进卫生间洗了把脸,窗户的破角里面,操场已是空无一人,女生宿舍阳台上窗门紧闭,异乎寻常,看样子热得不轻。
“好的,朋友,刚才的歌曲可是合乎心意,没关系的,尽管直言...喂,喂,声音听上去很是熟悉呀,没少参加节目吧。”
“哈哈哈哈,这是一个随心所欲的节目,笑和哭都可以的节目,如何?好的,马上,立刻!来自Elvis Presley(猫王)的Love me tender,送给心爱的白兔,哦?白兔!纪念两周年零一日,简直幸福之极!”
Love me tender,Love me sweet
Never let me go .You have made my life complete
咕隆...咕隆...
冰凉的液体令人酣畅,鼠自觉难熬,备下冷饮。
“喂,能听得到,请随意讲......这天气真热。”鼠接通电话,顺口抱怨。
“没有,怎么能打断您的发言,我是说听您的声音极其动人,如何,什么样的歌曲这里都能选送,什么样的感情这里都能表达。”
鼠有些过于,立刻打住。
“好了,请点歌吧...没问题,Bob Dylan的Blowin’In the Wind ,那么送给谁...什么?送给那位男生,那么您是...好的,多管闲事,我的职责仅在于送歌。”
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they call him a man
“谢天谢地,屁股都浸透。”
鼠重重地把门扣上转身迈步,发现右手边墙体侧面立着个人,像是昨日楼梯上见过,冰凉液体通行体内的感觉还未走远。
“喂,我说。”
鼠立刻失语,对方疾步过来,话也不扔的塞下东西之后径直离开,过程和送货的投递员无二。又是一阵脚步声,这次鞋底的摩擦更甚些。
两分钟后,唔...唔...嗝儿,感觉整颗心都湿掉。无论如何,只有可乐的味道很是清楚。
连续几日,只要是鼠当值,总会收到一听可乐,那人照例不言语,送达后即刻离开,“也不得不说现在的听众真可谓周到无比。”鼠享受冰凉的同时忍不住夸嘴。
而事情真正来临却是在过完两个炎热的星期之后。也许是物极必反的缘故,万里无云的晴空骤然大变,辨不清楚来历的风刮得发狠,大雨也紧随着滂沱地下个不停,鼠被困在楼底,靠在玻璃制成的房檐下避雨,天蓝色的条纹T恤湿掉大半,可能是有点怯冷,也有可能无事可做,他一面对着大雨发呆,一面从嘴里吐烟。
身旁同鼠一样遭遇的还有五人,三男两女,看样子都是互不相识,自顾自的沉默。
“真够倒霉的,晚几分钟,任你下个够!”
鼠将手中的烟头扔入鞋底,又在上面踩了踩。
“确实,晚几分钟,也就足够。”颇有磁性的声音接过鼠的话头。
“不过热了这么长,也该歇息歇息,无论谁都应该有个双休嘛!”,鼠转过身,对着旁边的来人回应。
这时候雨幕中又入三人,分别是两男一女,好像也都是互不相识,单纯带着雨具来解救朋友。
时钟上的指针挪动不久,现场所剩无几。一边是搭话的陌生男,而另一边则是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