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范蓁引诱林庚昱前，早知道他有女人。
这女人包办了林庚昱全身上下的奢侈行头，还有他的跑车，十足包养他的模样。何况，他真有一张小白脸。
第一次在KTV包厢的人堆里见到林庚昱，范蓁就觉得他好看，但是白得有点过分，也瘦。她跟小姐妹咬耳朵，被小姐妹一顿鄙视，"那叫白得精致瘦得有范。"
范蓁恍然大悟，再看，细品出味道来。
那么清冷慵懒的一个人，抱着靠枕陷进软软的沙发里，眼皮微微掀起，有看破繁华的距离感。
原来现在流行这种调调的鸭子啊。
鬼使神差地，范蓁找机会端了杯带酒精的饮料递给他。他接了过来，薄唇弯弯，还算友好。
同是天涯沦落人。范蓁先干为敬。
纸醉金迷之下，多多少少掩藏着些生存的挣扎。
范蓁家境不好，所以她找了这样一份不太上台面但小费丰厚的兼职，夜夜笙歌，陪别人唱别人的活色生香，攒自己的学费生活费和出人头地的资本。
林庚昱饮了一口，冲范蓁淡笑。
在洗手间补妆的时候，范蓁忍不住唏嘘。
"不知要花多少钱才能供得起这样的鸭子？"
小姐妹一脸见鬼的表情瞪范蓁，末了，她摇头笑，从小手包翻出手机，在网上搜索一会丢给范蓁。
屏幕上是一个商业高端会议的图片新闻。
范蓁不解。
小姐妹指着新闻里的一个人说，"看到没，这就是林庚昱的女人，未婚妻。"
跟想象中肥胖多金，脂粉盖不住岁月和寂寞的女金主不一样，这位未婚妻才貌出众，如今不过双十年华就坐稳了家族企业里的高位。
范蓁还来不及感慨人比人气死人，小姐妹又说，"这位大小姐配林庚昱，是高攀。"
范蓁愣了好一会没转过弯来，高攀？是她理解的那个词吗？
小姐妹见怪不怪地说，"你新来，不知道他不喜欢别人叫他林少。"
走回包厢，范蓁脚步虚浮，再不好意思看林庚昱那边。以为人家也跟她一样沦落风尘，结果是个深藏功与名的世家子弟。
差点闹出大笑话。社会层级，壁垒森严，范蓁还有点自知之明，认为自己没有那么大能耐，够格去硬闯海市蜃楼。
2
没想到还会跟林庚昱再次遇见。
校运会筹备的时候，学生会公关部的学长带着范蓁去拉赞助。敲开公寓的门，范蓁一身冷汗就下来了，生怕在KTV兼职的不光彩秘密暴露。
幸好林庚昱没认出范蓁来。
也对，KTV里光线不好，她还一脸浓妆。
回校后，却发现林庚昱顺着名片来加范蓁的微信。
"你还是素颜好看些。"林庚昱发来这样一句话。
原来还是认出来了的。范蓁感谢他给她留了颜面，回一句"谢谢"，迟疑了一下，又加上"林少"两个字发出去。
隔了很久没收到回信，范蓁忐忑，不会真犯了忌讳吧？
不曾想林庚昱回过来的是长长的一段语音，让范蓁以后叫他学长，他跟范蓁同校不同系，高她一级，以后还有拉赞助的事可以直接找他，单算范蓁的业绩。
这段语音，范蓁听了好多遍，最后点了收藏。
3
林庚昱念的是艺术系，绘画专业。怪不得范蓁在他公寓里看到过大大小小很多画。她没什么艺术细胞，却也看得出林庚昱画的是女人，各种色块图形构成的，抽象的，看不清脸的女人。
略熟悉之后，范蓁半开玩笑说，假如男朋友把她画成这样，她说不定会生气。
林庚昱唇角微扬，淡淡说他不画韦雨。
韦雨就是他未婚妻，一个掌控欲很强的大小姐。林庚昱的衣食住行，她全部安排得妥妥帖帖，连袖扣倾斜的角度，都留有提示的便利贴。
"真体贴啊。"范蓁不由衷地赞道。
林庚昱不评价韦雨，却换了话题说范蓁骨相好。
范蓁很受用，却叹息自己没有一个学画的男朋友。说完有点冷场，抬眼，四目相对，林庚昱的目光轻轻柔柔，朦朦胧胧，缭缭绕绕。
范蓁轰的一声把自己烧着了，抱住林庚昱，把自己的唇撞上去，撞得义无反顾天雷地火，差点碰倒了画架。
林庚昱扶住画架，推开范蓁。
范蓁倒地，瞬间清醒，羞愧难当，随后却被林庚昱压在身下。凉凉的薄唇触到她的肌肤，她瞬间又糊了，是我要，还是给他，她不想搞清楚，厮磨中仿佛触到了天。
所以，到底谁引诱了谁，不好说。
范蓁在一次又一次的欢爱中，对名分这东西有了奢望，有了计较。
"我算你的谁？情人吗？"范蓁问。
林庚昱不做答。
范蓁并不恼，只是事后做清洁时，留了一个撕开口的空安全套包装在沙发的垫巾之下。
这样故意疏忽的地方还有很多，被注意细节的大小姐发现，是迟早的事。
上流社会手撕小三，会不会有所不同？骂人不吐脏还是巴掌带着香？说不定还会被一张"滚"字号的大面额支票甩脸，那要不要先随身携带支取现金的身份证？
4
胡想的多，实做的也不少，范蓁开始补功课。
以前对林庚昱不了解，如今悉数打听清楚，事无巨细，分门别类地记好，以备日常所需。摸着他的脾气，顺着他的爱好，迎着他的需求。物质上比不过大小姐，小心意却是不曾落下风，不指望能挤进林庚昱心里几分，却也让他潜移默化中习惯了有她。
就在范蓁当着林庚昱的面做出他最爱的酥皮中包裹着菲力的惠灵顿牛排时，林庚昱动容了。
"你真的不用为我做到这样。"林庚昱一刀切下，看到牛肉和面皮之间还有一层蘑菇酱，正是他最爱的名厨戈登的做法，不由又多说了几句。"韦雨会为我点惠灵顿牛排，却从来没点对这个味道。"
范蓁不会说为了这个味道，她看了多少遍《地狱厨房》，吃过多少家她所能找到的西餐厅，试验了多少斤面粉多少块牛排。
就算最后这场偷欢失败，她至少也够格当个厨子吧。
范蓁自嘲地想，脸上却没露出半分邀宠的神色。
"你喜欢我？"林庚昱认真地问。
"不喜欢。"范蓁不认真地答，转身走开去收拾厨具。
行动做足一百二十分，口头却不能示弱。
"你是第一个对我细心到这个程度的女孩。这跟韦雨的细心不一样，她那是性格使然，你却是用心。我懂。"林庚昱从背后搂紧范蓁，范蓁的眼圈瞬间热了。
"走。"林庚昱拉范蓁。
"去哪？"范蓁问。
"去找韦雨说清楚。"
等等等等，怎么会这样子？范蓁列了十来份应对韦雨来撕的预设方案，囊括了不同场面不同服饰妆容不同的表情对话，可从来没有这样素面朝天，一身便装，两手油烟，送上门的。
5
"我是林庚昱的未婚妻韦雨，你是谁？"
三人局，面对这样的开场白，范蓁词穷，她用眼神向林庚昱求助。
"Friendswithbenefits？"韦雨也转向林庚昱，冒出一句英文代替略粗俗的中文说辞"P友"后，却又自己摇摇头否定了，"不对，这是你第一次把人带到我面前。"
林庚昱谁都没看，端起咖啡闻了一下，皱眉放下，碟子里的小银匙叮铃脆响。
"好了，见过了，就这样吧。"林庚昱拉起范蓁就走，留下韦雨一个人在咖啡厅。
范蓁回头，韦雨的背影笔直，依旧有姿态地端坐着，没朝这边看一眼。可惜了，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必须承认，大小姐的气场挺强大的。
当晚，范蓁就被韦雨的豪车堵在回校的路上。
大小姐的效率也挺高。
"你喜欢林庚昱什么？人还是钱？"韦雨很直接。
范蓁刚想说话，就被韦雨打断，"你什么都得不到的。林家再随意，也需要一个得体的孙媳。至于林庚昱，他要什么，不重要。"
"他要我，我不会离开的。"范蓁嘴巴发干，这样狗血的台词，她恨自己发声不够功底深厚。
韦雨笑，"很好，我知道了。"
韦雨走后，范蓁浑身发抖。
凭什么？凭什么林庚昱要什么不重要？凭什么那个让范蓁仰视的珍视的在云端的人物，这么轻描淡写地成为林家和韦雨口中的不重要。
如果连林庚昱都不重要，那范蓁岂不是连蝼蚁都不如？
范蓁一直抖，抖着回到寝室，抖着从抽屉角落拉出一张考研意向表，咬牙切齿地填写。胸肺里有火在燃烧，焚毁了以前那些卑微取巧走捷径的小心思。
得体是吗？我也可以！
6
范蓁辞掉了KTV的兼职，跨专业多报了几门选修课程，全力以赴在逆天改命的征途里，拼命扫荡着校内校外能拿的各类奖项奖学金。
"这么拼干嘛？"林庚昱问。
为了我为了你。范蓁内心里悄悄说，但脸上只是笑，不知不觉中有了气场这东西。
"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了。"林庚昱说。
"不对，是离你越来越近了。"范蓁帮林庚昱洗画笔，从斑斓里洗出清澈，滴下来闪烁的水珠。
林庚昱若有所思，"你想当我女朋友？"
"不好吗？"范蓁问。
"很累的。"林庚昱摸摸范蓁的发。
"我不怕啊。"范蓁又笑。
林庚昱不再说什么。
后来有一天，范蓁接到林庚昱的电话，问她能不能帮忙翻译一份文件，范蓁立刻明白机会来了。
熬了一夜，范蓁完成了那份小语种商业计划的全部翻译工作，打车送到林氏本部，却被韦雨截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