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他还是没有同自己的初恋和解

2020-03-05 15:17:01

青春

当晚我从城南赶到城北,进门的时候老木一个人蜷缩在酒吧的角落里,要了几瓶威士忌,点了根烟。他发着呆,见我来了,掐灭手上快要烧到头的烟蒂。

我看着一脸深沉的崔子,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我唯独深信的是:竹子就是老木的女神。

老木摇了摇头,他说:“年少时,是我对不起她,我把她拉上贼船却不能护她周全。老聂,你知道十几岁孩子能有多坏吗?他们孤立她,在背后中伤她,诬陷她怀孕打胎。她就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甜美乖巧,性子软弱,但成绩很好。就因为我,因为和我在一块,她就这么被人指指点点,诽谤污蔑。我那时候特别生气、我痛苦、更多的是无力,我保护不了她。我看着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学校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放学我心疼,但我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找她,我怕我找了她,那些骂她的话会更难听。”老木是一个胡子拉碴年近三十岁的大小伙,这些年他一个人出来创业打拼,受了很多委屈也吃了不少苦,却从没在人前抱怨过什么。但现在,他缩在角落里,带着哭腔的样子真的让我打从心眼里觉得心酸。

我和老木窝在酒吧的沙发里眯了会,醒了酒。摇摇晃晃地打了辆车,他冲我摆了摆手道了谢:“我明天还有客户要谈。老聂,下次请你喝养生茶。”

我喝多了,举着酒杯对老木说:“你这些年也伤了不少少女芳心,就当是报应吧。”

老木的眼睛有些红,鼻子囔囔得,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我小心翼翼地问:“竹子知道你现在的状况吗?”我是个俗人,在有点感情的基础上,金钱有时候还是可以帮大忙的。我不是恶意揣测竹子,更无意物化女性,只是于成人的世界,面包总是重要的。

“可能是生活想要告诉我们,千万不能找同龄的姑娘!”说完我笑了,老木也跟着笑了。但我有些心酸,羡慕那些在正当好的年纪遇到正当好对的人的人。

“老聂,你还记得竹子吗?”老木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飘,竹子两个字说地很艰难,我问他在哪,他说了一个酒吧的名字。

竹子是个很神奇的姑娘,对老木而言她就是黄药师的冯蘅、雍正的纯元,是一个我从未见过,但却无处不在的姑娘。第一次知道竹子,是从老木高中同学崔子的嘴里。那时候上大学,晚上大家出去喝酒唱歌撸串,老木必点一首F4的流星花园,唱得很是深情。但这纯情形象和老木的流氓人设反差太大,我们常取笑他,老木也不恼,只是笑骂我们没有品位。后来我才明白,老木的品位不是流星花园,而是竹子。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早该翻篇了。”

老木打电话说他失恋的时候,我正合上笔记本准备收工回家。

我想每个少年都会遇到青春里的沈佳宜,她可能叫竹子,也可能叫英子。就像电影《那些年》一开始,柯景腾在红包封面上写着:“新婚快乐,我的青春。”

我问崔子,竹子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崔子大口嘬着啤酒花,抽着凉气跟我说:“你看过《那些年》吗?就是里面沈佳宜一样的姑娘。”

“我今天又跟她表白了,”老木顿了顿说道:“被拒绝了。”

“报应好啊。老天爷能不能再给我个报应,让我后半辈子给她当牛做马。”老木也醉了。

老木说,“你知道吗,老聂。她那么干净、善良的一个女孩,被逼得转了学,得了抑郁症,第一年高考放弃,第二年复读。流言蜚语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凶器,十几岁的孩子坏起来才叫人寒心。后来她考上了重点大学,那时候我是真特么高兴!我比自己考上了还要高兴,我觉得老天爷有眼,给了她一个好结果。但自那以后,我就不敢找她了,彻底跟她断了联系。我在网吧打游戏、在宿舍睡觉的时候,她在学英语看金融,我和她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那时候我想着,这辈子我在学业上是不可能有什么指望了,所以我打工、我创业、我从最底层开始拼。这么多年,我赚了些钱,生意也比以前好了。我就想跟她重新开始,我现在有能力了,我能保护她,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她了。真的,我就是想让她回来。”

我也摆了摆手说:“就个养生茶?老木你得请我吃海鲜大餐,要盘子那么大的螃蟹。”摇摇晃晃地回到家,我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倒头就睡,一觉转醒,已是第二天正午。

我给自己倒了酒,小啜了一口,等老木先开口。

老木说,我会衷心祝愿她平安顺遂、喜乐富足、我希望她得到世界上一切的美好,除了爱情。

“失恋?你逗我呢?你小子不是单身吗。”按老木的话说,他已经单身十年了。我对老木频繁换着女伴还自诩单身的行为,一向嗤之以鼻。直到他告诉我,走肾不走心,心里那座坟葬着未亡人,我心说就怕流氓有文化。在我们的圈子里,老木就是个有点文青,时而中二,放荡不羁的老流氓。

崔子说:“她比沈佳宜勇敢,但她跟沈佳宜一样善良、温柔,能满足一个少年全部的幻想。”

后来,我问老木,如果有一天竹子结婚了,你会祝福她吗?

可是再女神,也过了十年了,奥运会都办完两届了,北京的房价都上千万了。

我看着颓然伤感的老木,没有告诉他,时间教会我们,不再相爱的男女之间,最大的善意就是决绝。

崔子说,那时候竹子被班级里的女生集体孤立了,日子很难过。再后来,老师知道了,最后双方家长也知道了。竹子的父母来到学校,把老木指着鼻子痛骂了一顿。

崔子说,竹子是老木的初恋,是老木的初中同学。后来竹子、崔子、老木考进了同一所高中,在老木的不断努力下,老木和竹子早恋了。架不住青春年少的爱情悸动,他们在老师家长的围追堵截中,偷偷摸摸又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之后竹子就转学了,尽管那是高二升高三的关键期,竹子的父母还是一不做二不休,把竹子转学到了另一个城市。一开始,竹子和老木还背着家里偷偷摸摸地联系,再后来两个人就不了了之了。竹子在家休学了半年,复读之后考上了一所很不错的大学。

崔子没敢再多嘴,我却很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老木这个以韦小宝为终极偶像的男人,把流星花园唱得那么深情。

“早忘了。”老木一口干了杯中的酒,脸上神色瞬间就落寞下去。

老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还是和当初一样善良,只是劝我放下过去好好生活。我跟她说我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我承受得起。我告诉她,行或者不行给个准话,要拒绝就直接些。”老木又喝了口酒,待口中辛辣稍微散去,他说:“老聂,结果她跟我说,’嗯,我拒绝你了’。没有犹豫,不迟疑,干脆利落。那么决绝,决绝得一丝余地也无。可她曾经是那么深情。”

我咋舌,都说恋爱中的女生智商会下降,其实男生也一样。老木多年的恋爱技巧,竟毫无用武之地。“然后呢?”我问他。“拒绝你了?”

“老聂,你说男人,为什么总是在一无所有的时候遇上那个你最想保护的姑娘,等你有点什么的时候姑娘却早就走远了。”喝了半天酒,老木逐渐不再那么激动了。

后来,老木和竹子的事被身边的同学传开了。倒没什么人说老木的闲话,大都是中伤竹子,很多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谣言一度传得很难听。我问崔子有多难听,崔子说,如果现在有人敢这么说我女朋友,我一定会手边有什么就拿什么招呼他们,不留情面。

看着老木的温柔和冷漠,我觉得有些悲哀:十年了,他还是没有同自己的初恋和解。

“可是老聂啊!”老木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你知道我有多怕她不恨也不怨我吗?我还没有放下,我还不甘心,她怎么能就这么轻轻松松原谅我了呢。我宁可她恨我怨我,也不要连这最后一点牵扯也没了。”

你曾爱上过那个同龄的姑娘吗,她是初恋,是风是雪,是四月是晴天,是整个人间。

我啃了一大口羊肉道:“沈佳宜还会早恋?”

竹子就是老木的青春,是老木亏欠的,怜惜的,念念不忘的青春。

一次老木深情的一曲终了,崔子趁着两分酒劲问他:“老木,你还记着她呢?”

“我跟竹子表白了。”老木死气沉沉地说,平日的痞气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笑了,“当牛做马有什么好,老木,你还是做你的浪荡公子吧。”

“老聂,十年了。我一直在QQ空间里关注她的动态,前段时间我看她进了我空间几次,我就试着发了好友申请。她同意了,这是她把我删了之后,我第一次加上她。”

老木苦涩地笑了:“我又没她的电话,也没她的微信,只有一个八位数的QQ号。她加了我之后,我特别高兴,我这么多年,见了那么多姑娘,都没那么高兴过!我跟她聊了两句,然后跟她说,十年了,我还是忘不了她,我现在有能力了,可以给她承诺和未来,问她还能不能回来。”

直到老木木狠狠喝下大半杯威士忌的时候,我才明白,在老木这,竹子一直都没翻篇,尽管他早就从青葱少年变成了胡茬大叔。

“QQ?你们还挺念旧的?”我看着平时挺精明,挺有女人缘的老木,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老木点了点头,眼神迷茫:“老聂。她说她用了差不多快十年,才和那段往昔握手言和。她也怨恨了我将近十年,她说这些年来她过得挣扎艰难。所以她不欠我了,我也不欠她,我们扯平了。她说她跟自己和解了,她仍旧计较我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没能保护她,但她不恨也不怨我了。”

我举起酒杯,向着老木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振作点,凭你文艺老流氓的本事,还怕找不到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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