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理发店杀人事件(下)

2019-02-16 23:11:28

世情

1

江海的脑袋里缺根弦儿,没有人知道到底缺哪根儿,表现在脸上就是有点冒愣,这张脸总起来看还算匀称,混在人堆里或许还能称得上够吸引人。

可这张脸偏配了一个反骨高耸的脑袋,而这脑袋偏又剃得发青,一晃动,两根筋骨在头皮上游走,像两条小蛇。

江海总是佝偻着脊背,不是他站不直,是他根本不想站直,站直了怕损了他那点混不吝的劲头。他的脑袋杵在耸起的肩膀上,像只乌龟脑袋一样。

江海总是低垂着眼睑,他不屑于看任何光明的东西,他的眼睛里藏着黑暗,只有抽烟的时候被呛到,才能看到他翻白的眼球。

有人说,江海,你很帅。

可是江海根本不屑于此,帅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有人说,江海,你很酷。

江海也不想跟酷沾半点关系,他就是他自己,跟任何的形容词都不沾边。江海的乖戾只让他维持了能数得清的几个朋友,而这些朋友无一例外都是他的狱友。

江海是犯“花案”进的监狱,他伙同发小黑东玷污了女同学冯莹莹。但严格来讲是冯莹莹勾引了美少年江海。

江海那时脑子就缺根弦了,他和冯莹莹交往是为了把她介绍给黑东当女朋友。

黑东长得像个恶鬼,无论如何不能得到女孩们的青睐。他在表白冯莹莹的时候,被对方的高傲给藐视了,从此种下了报复的恨意。

江海当了黑东的鱼饵,黑东轻松放线收线就把冯莹莹骗到了胡麻地里。

冯莹莹大呼上当,但黑东却已经开始使枪弄棒。冯莹莹的花苞身体揉进了胡麻地里,她撕破喉咙也没能挽回自己的贞洁。

美少年江海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他清清楚楚看完了这桩龌龊肮脏的事情。五分钟之后,江海就被迫参与了进去。

黑东说:“江海,你上不上,不上不够哥们。”

江海说:“我不会。”

黑东骂:“你他妈是不是男人?”

江海说:“是。”

黑东说:“是还不快点。”

江海看着冯莹莹的泪眼完成了他人生中第一次高潮,只这一次就让他觉得脏污不堪。

黑东犯傻了,他以为,这种事情冯莹莹绝不会满世界去散。可是这小婊子偏偏把这事告诉给检察院的叔叔,那条沾满罪恶的内裤被送到省公安厅进行DNA鉴定。

很快,黑东和江海就被强行采集精液进行比对,然后双双被投进了监狱。

入狱那年,江海父母还维系着风雨飘摇的婚姻。第二年,便宣告破裂。

江海比黑东早一年出狱,出狱之后便成了待业青年。

江海妈嫁到了外地,抽了空来看了趟儿子。看见七年前的漂亮男孩,如今已经变成了弯着腰勾着头的糙汉,女人不由给自己眼里添了点泪水。

江海妈说:“儿子,你给把腰挺起来。”

江海说:“我就这样。”

“别跟在里头一样,昂起头做人,向天看,别向地看。”

江海故意挺了挺胸,算是应付一下。母子俩也没什么话,盯着电视机看了两集《汉武大帝》。

江海妈在插播广告时候摸了摸江海的眉毛,说:“你看你眉毛也挺好看,跟陈宝国一样。”然后又提醒儿子,是该找对象的时候了,不能老窝在家里卖单儿。

江海说:“我是强奸犯,找个对象难,还不如不找,找完也说不定离婚。”

江海妈知道儿子是在挤兑自己,便收了嘴,留一万块钱让他零花。

江海也没客气,还认真地点了点,说:“到时候还你。”

江海妈说:“你不用还我,一晚上麻将也得撩这个数。”这女人嘴上强硬,可是心里悲伤,没想到母子竟有这样的隔阂。

江海心里其实也没想还钱,可是那点男人的小自尊总在作祟。他这句话不轻不重地伤了一下他母亲的心。

江海没跟父亲说母亲来的事,他没说,不等于父亲不知道,他胯下的那辆铃木125少说也得六七千块。

江海每日骑了摩托车去压五环,很是潇洒了一阵。一个月后,这辆摩托车在家门口丢失。江海爸唏嘘不已,说:“让你加把钢索你不加,这下美了吧?”

江海说:“我找到它。”

江海爸说:“你上哪儿找,报案吧。”

江海去报案,遇见了曾经逮他的那个警察,那警察两鬓斑白,垂垂老矣,刑警早不干了,去做了行政管理。

老头在办完江海那个案子之后就中了风,至今嘴角歪斜,看见江海,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不能不记住江海,他就是在那夜蹲点抓江海的时候受的风。

老头子对江海说:“那时候量刑重了点儿,可心里也不要有怨恨,只要努力上劲,还是有前途的。”

江海心说,我才不要什么鸟前途,我现在要的是我的摩托车。

虽然立了案,但是摩托车却杳无踪迹。

江海每日上大街晃荡,他名义上是在找摩托车,可是到后来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在寻找什么。

江海妈那边的钱源源不断地供养着儿子,她在对他做着最大的补偿。

江海爸总以为这会害了江海,他打电话要前妻给儿子“断奶”。

江海说:“妈,你一次性给够吧,以后别再给了。”

江海妈一次性给了江海十万,江海要把十万块钱送给父亲。

江海爸说:“我不缺钱,你存起来吧。”

江海不想存钱,但也不想挥霍,他认识了放贷的刘继运,就把钱搁在那里让它长毛儿。

一年后,黑东出了监狱,这人眼路宽,一打听便把偷摩托车的贼给揪了出来。

当然这贼少不了一顿暴揍,脑袋被打成了猪头。

摩托车早出手了,贼那边的头头看黑东面子,赔了江海五千块钱。

江海拿一半给黑东算作感谢。

黑东说:“咱是兄弟,你跟我讲这个?”

江海说:“兄弟不兄弟吧,该谢还得谢,不想欠人情。”

黑东说:“这么说,不想交了?”

江海说:“在胡麻地那天晚上,我就想断交了。”

黑东说:“没想到你还记仇。”

江海说:“还是各走各吧。”

然而不久,刘继运拉了亏空,江海被迫成了“散财童子”。

江海本想找黑东摆平,可是自己已经放出了断交的话,他几乎没有了朋友,因为熟悉他的人大都是通过黑东认识的。

江海觉得自己很窝囊,他在床上挺成了一根棍,硬邦邦躺了好多天,他老子早出晚归,竟丝毫没有察觉。

江海从床上爬起来是在一个清冷的午后,他本来不想起床,可是愣是被窗缝子里的西北风给吹得鼻涕横流。

江海望一望窗外灰暗的天空和干枯的树枝,知道外边已经是数九寒天。他老子为省一车蜂窝煤,到现在还没把铁炉给烧上。

江海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差点把墙角的蜘蛛网给震下来。

江海拉开门走了出去,鼻子被冷空气一激立刻通气。鼻子一通气,江海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他这才记起好多天没正经吃饭,大概只有几包小浣熊干脆面和几个长得像生殖器一样的脆脆肠。

江海打了个嗝,一股经胃肠发酵过的馊味涌进了嘴巴。饿过了头,肚子有点难受,江海用手压了压腹部,放出几个闷屁,这才觉得松快了点儿。

江海在监狱里养成了不少臭毛病,崩屁打嗝算一种,连他老子都看不过眼。

江海爸说:“你收紧儿点,让人笑话。”

江海说:“我就这样,谁管我?”

江海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背着个强奸犯的罪名,到哪儿不得让人戳上两下。

他有次听见小卖部的大臀部女人跟别人嘀咕,说:“长得挺好,但骚棒一个,天下事就是公平。”

骚棒江海自从玷污了冯莹莹以后,再没近过女色,他在心理上已经给自己结扎。

可是生理上的苦闷还是在折磨他,他实在没办法,就去理发店理发,使劲闻那些洗头妹身上的香味。

自从从监狱出来,头型也没怎么变,一个光头,连推带洗,五分钟搞定。江海每理一次发都更换一次理发店,他在大街上晃荡,寻找有漂亮洗头妹的理发店。

他想在理发店里多呆一会儿,闻那弥散的洗发香波,看那离子烫披肩发的轻轻摆动。可是通常他都呆不长,那些理发师通常把这种一秃噜一个的脑袋放在前面给理,半支烟的工夫搞定,收钱打发走人,省得屋里挤。

江海摸了摸脑袋,头发好多天没理,已经成了毡片,喝着西北风拦了辆三蹦子晃到了五环。

江海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心情只要一不好,就总喜欢往人少的地方跑,看完五环路上那些风尘仆仆的脸,闻完沧河大桥下的臭水味,坏情绪马上板结。

2

芳菲的理发店开在沧河大桥附近,由于是自己家违建盖得砖房,所以门面也没怎么讲究,大招上印了两个港台明星头像,晒得皱皱巴巴。

江海进来的时候,芳菲正在看《还珠格格》,陪着小燕子在那儿傻笑。闻见有人带着一股寒气进来,头也没抬就问:“洗还是剪?”

江海说:“推。”

芳菲这才看见是个男客,也没正眼看他,把屁股底下的椅子让给他,拿起电推子点起了机油。

江海坐在了椅子上,芳菲鼓囊囊的胸脯在他脸前晃动,劣质香水味猛烈往鼻子里灌。

江海禁不住想打个喷嚏,不过还是舌头顶了上颚给憋了回去,他总不能把口水喷到这女人身上。

女人拿过梳子看了眼镜子里的江海,问:“怎么理?”

江海说:“圆寸。”

芳菲问:“几毫米?”

江海说:“最短的。”

芳菲说:“最短1.5毫米。”

江海说:“就1.5。”

芳菲皱了下眉头:“你理光头算了。”

江海说:“你废什么话。”他的眼睛放出黑洞一样的光芒,但丝毫对这女人没起作用。

芳菲心想,跟我这儿装愣,姐见多了,剃个二逼头,你拽个毛啊?

芳菲压了江海的脑袋一阵秃噜,半分钟就完成了,然后还职业性地拿了面大圆镜子放在顾客脑后。

江海看见反骨上闪烁着一片亮光,片片凉风扑在了几乎无毛的后脑勺上。

江海说:“不给洗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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