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化身(下)(2)

2017-10-06 11:48:28

断袖分桃

生生死死,又何尝不是梦境。骊珠觉得仿佛做了好长一个梦。他醒来时,浑身泡在水里。天色像起了沙尘的黄昏。这是阴间某个小城的河边。他感到腋下发痒,就挠了挠,摸到三块像鱼鳞一样的硬片。

他不知道要到哪儿去,也不知道正在往哪儿走。阴间的天空永远是昏暗的,没有白天和夜晚。

他经过许多或热闹或荒凉的城镇,那里的人们在生前经历离别,死后又重新聚在一起。他们或悲或喜,可是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一直走啊走,感觉不到疲倦。仿佛在追寻什么,又仿佛在避什么。

虽然骊珠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但阴间的路最后都会通到一个地方——奈何桥,此岸与彼岸的交界。当骊珠看到那座桥的时候,他明白已经到了尽头。可不知为何,他对此世仍有一丝眷恋。于是他走到河边,想掬一捧水喝。

“我建议你,最好别喝那水。”

骊珠僵住了,水从指缝中落下。这声音如此熟悉,哪怕他不转身也知道说话的是谁。

“——师父!”他且笑且哭,像个孩子似的扑进老乐师怀里。乐师轻拍他的肩膀。

“您怎么会在这儿?”骊珠抬头,擦了擦眼泪。

“许你来,不许我来啊?”老乐师笑笑,“你在这里不过十几天,人间可是过了十几年。对了,你多久没练功了,《伊州》的曲子还会唱吗?”

骊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乐师用食指点着他的额头,“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懒骨头,一天不挨藤条皮就痒。”

“对了,师父,您有见到哥哥吗?”

听了这话,老乐师的笑容如潮水般退去。他长叹一口气。

“我没见着他。多半是投胎了吧?也不知道生在谁家了。没准变了个读书人,正捧着《论语》学作文章呢,”乐师摇摇头,“你这傻哥哥,比你还要傻。枉我自诩聪明,竟然没看出来。他根本不适合当歌伎。”

“但是我想,哥哥一定会以做过您的弟子为荣的。”

老乐师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倒是会说。”

过了一会儿,骊珠想起什么,说:“师父,到底怎么回事?梅员外的家仆跟我说哥哥是病死的。可哥哥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生病?”

“这件事,说来话长啊……”老乐师揉揉眼睛。

原来,自从在宴会上表演了琴曲,不仅梅正雅看中了昆玉,昆玉也暗自爱慕着梅正雅。但梅正雅是个行事谨慎的贵公子。他绝对不会和歌伎两人独处一室,免得被人弹劾他不知检点。

某日,梅正雅又去参加宴会。皇上不断促他喝酒,他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终于醉了,却还是强撑着不在皇帝面前失态。踏进梅府,他送走了皇帝的侍官,命人关好大门。随即跪倒在院子里,吐得一塌糊涂。

昆玉架着他回了房,为他擦脸更衣。当他手指触到梅正雅的衣结,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了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脱我衣服……你真有本事……”

昆玉愣住了。可梅正雅已经意识模糊。他不停嘟囔。

“鸨母平时怎么教你的……蠢货。干吗愣着?是缠头没给足吗?”

昆玉颤抖了。显然,梅正雅以为自己在妓馆。他把昆玉当成娼妓使唤。

“你在等什么?”梅正雅问他,“你等我来脱你的衣服,还是等着脱我的衣服呢?像你这样好看的人,就算再加一点缠头也无所谓。”

昆玉忍着眼泪。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在他身上摸索着,终于摸到了衣结。随着结头一点一点抽出来,他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次日清晨,梅正雅睁开眼。他头还在疼,冷不防看见被子里的昆玉,一下就清醒了。

“起来,快起来!”

“员外……”昆玉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今天的事……不,今天什么都没发生,”梅正雅摇着头说,“记住了吗?外面没人的时候你再出去,不许让任何人看见你!”他火速穿好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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