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早就想谋杀你的丈夫了。方教授因职称问题激烈的情绪和三天前你的出差给你带来了一个绝佳机会，那样就可以制造方教授自杀的假象和你不在现场的证据了。出发当天，方教授的肾宝药还剩下两个剂量两排八粒，你事先将氰化物液体用细小的针管注入任何一排的四粒之中都可以，这对你来讲轻而易举。细小的针眼在晚上也不会引起教授的注意，他也根本不会去注意。这样，他要么在周五晚上、要么在周六晚上就会因服用胶囊中毒而死。今天上午你出差回来后，进屋再将剩下的胶囊收拾起来。当然，药盒、说明书、以前服用完的胶囊包装板在这之前你早已有计划地收拾垃圾处理完了，这样你就消除掉了所有家中肾宝药品的痕迹。我们查不出证据，只能认定为自杀。
“当然，请你也坐在沙发上，不要随意走动。”吴队长面无表情地说，“过会儿也许有些问题还需要问你。”
“没时间解释，照我说的做。”黄队长急匆匆地说，“还有，我来之前，不要让马丽离开沙发。”说完，吴队长按键进入电梯。
半小时后，刑警们汇集在客厅。
“四十分钟前，嗯……这，我得从头说起。前天，也就是周五，上午八时我与老方一起吃过早饭出的家门，他去大学上班，我去单位乘车到外地学习——那是单位统一组织的，我与林芳一直在一起，住一个房间。今天上午八点半，我学习回来，打开房门走进卧室发现老方他……”她说着又流下泪来。
“还有别的人有你家钥匙吗？”
“其实还不止这些，马大夫，你让林芳这两天一直与你在一起，就是证明你不在现场，而林芳与你一起回家，肯定是你要求的，目的是为了证明你开门时房门是反锁的，这样就可以弥补你回家开门时无人证明的漏洞，制造出你完全不在现场的证据了，从而完美地制造出‘密室’效果。我说的对不对？”
林芳瞅了瞅马丽，眼神说明，吴队长的判断不错。
马丽蹲坐在地板上。
刘刚和王勇也露出惊诧的神情，他们实在想不出吴队长有什么证据做出这样的结论。
吴队长盯向了林芳。
十三楼东室的房门敞开着，客厅里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四十六七岁年纪，体态丰腴，肌肤白皙，脸上挂着泪痕。另一个是位年轻姑娘，站在一旁，不时地安慰着坐在沙发上的女人。
“我们还需要在这里吗？”林芳一脸迷茫地看着吴队长。
那是一张银联卡在这家药店的商务签购单，交易时间显示是十二天之前的下午六时四十分，购买药品的名称是“xx肾宝”。
“就是你，马大夫。”吴队长坚定地说，“你精心设计了一个密室杀人案”。
吴队长突然将脸转向马丽，“你刚才进门时门锁是什么状态？是从里面锁着的吗？”
“窗子都装有防盗网，门锁完好无损，室内整洁有序，排除外人强行入屋的可能。”刘刚说，“若是有人蓄意投毒，除非是教授的熟人，但……也基本没有可能，”大刘停顿片刻，“没发现其他人的脚印、指纹，杯子残留中也没有氰化物，更没有发现其他投毒器皿，罪犯不可能在方教授中毒身亡之前将所有痕迹清理干净，并伪造自杀现场。”
他顺着方教授的遗体向床头望去，发现在枕头旁边靠近床沿一侧有一本书，书在三分之二页码处分开，倒扣在那里，应该是方教授生前正在读着的。
时间显示是十六天前。
“呃！是的。”收银员微笑着肯定地说，“应该是方教授买的，这个时间那时还下着小雨，我记得很清楚。对了，他这个人可有意思了！”
“我先出去一会儿。你们必须再进行一次认真彻底的检查，看看是否有方教授服药的任何痕迹，比如包装盒、说明书、药瓶、胶囊板之类的，特别是橱柜、垃圾桶、抽水马桶、墙角旮旯等一切可能隐藏的地方。”
“你为什么要把它藏起来呢？说明你心里有鬼，”吴队长并不在意马丽的神情，而是继续陈述他的推理，“因为那正是你计划的一部分。让我现在就把你的谋杀计划合盘托出吧！”
“对于方教授的死我一直很疑惑，为了职称晋升有些情绪，说些过激的话，情理之中，为此轻生不太可能。但现场证据支持自杀，而我们确实未找到任何谋杀的证据。是方教授裸着的尸体率先引起了我的怀疑，但那还只是几个相对模糊的疑点之一，真正让我坚定地认为是他杀的原因是这个。”
屋子里安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那床头柜上的打印纸片怎么解释？”王勇突然问。
“一个要自杀的人，还有心思坚持每晚读书吗？”吴队长疑惑地想着，左手顺手抓起书脊，书自然合拢了，然后他又用右手拇指按住书口部迅速地来回翻动书页，无意之中，突然，一张白色的纸条掉落下来，飘荡着坠到地板上。
“我可以证明。”林芳说，“我家用的与这是一模一样的门锁，我看到了也听到了，马大夫向左拧了两道才打开的门。
“嗯！是的。”她捋了下凌乱的头发，“我叫马丽，是市人民医院的大夫，老方是我丈夫。”她又望了一眼旁边的姑娘，“她是林芳，我同事。”
“他天天从我们门前走过，上班下班时间可准了，我们都暗地里叫他方时钟，甚至比钟表还准时。”
“可是，谁下的毒？又是怎么下的毒？床头柜上的包装纸片又怎么解释？”
“我姓吴，是刑警队长，您是方太太吧！”吴队长跨进屋，开门见山，望着沙发上的女人问。
他再一次看到毛巾被下方教授赤裸裸的身体，呈蜷缩状，面部因痛苦而扭曲，显得恐怖。
“如此说来，方教授是自杀的？”吴队长沉吟道，似问非问。
“是吧？我感觉是！好在你们也证实了，不然的话，人们还不知道会怎么看我……”她抽了抽鼻子，停顿了片刻，像是在理清自己的思路，“最近一个多月来，老方一直不开心。学校有两个晋升正教授的名额，老方符合条件，可最终被排除在外。他是个很内向、执拗的人，为了这件事儿，整天闷闷不乐，说活着没意思。”
“好了各位，我想这件案子可以结了。”吴队长一边说一边径直走到客厅沙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法医、刘刚和王勇都围过来，站在一边。他们都已经感觉到，吴队长一定有新的判断出来，至于是什么，还不得而知。
“我们是八点半下的车，我帮着马大夫拿行李来到这里，时间应该是八点四十五分，”林芳接过话去，“马大夫打开房门，她就去了卧室，我正将她的行李放在沙发边，突然马大夫啊地惊叫一声从卧室里跑出来，说方教授死了，然后就晕了过去，我扶着马大夫坐在沙发上，然后给你们打了电话，我觉得这样的事情应该先报警。”
“请问，这张购买药品的小票是不是你们店开具的？”吴队长说着将一张白色纸条递给收银员。
“你是说……”吴队长听到她的话，面露惊奇，“你刚发现尸体时就觉得他是自杀？”
微信内容如下：“真没想到，大学之地，象牙之塔，竟然如此龌龊黑暗，毫无公正和原则。我深以为耻，让我与他们同流合污，还不如死。这样活着也真是没有意思！”
听着马丽的介绍，吴队长迅速向卧室扫了一眼，只见方教授裸露着上半身侧躺在床上，呈蜷缩状，毛巾被一半搭在腿上，一半滑落床下，两腿的小腿到脚部也裸露着。
“不，马大夫，教授不是自杀，”吴队长微微一笑，“他是被人谋杀的！”
马丽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睛一红，“真是对不起，老方想不开，却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马丽沉默不语，也没有接过吴队长递过的药盒。
吴队长说完这些，顺手从衣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型药盒，然后递给马丽，“马大夫，请您看看，方教授生前是不是服用过这种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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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从里面锁着的，我拧了两圈儿才打开。因为我经常值夜班，所以我们家的门锁晚上都是用钥匙在里面锁上，这样我回家时就可以自己开门而不影响到他休息了。”
“刘刚，我走之前安排的事儿有没有新发现？”吴队长一进门就开问。
马丽说完掏出手机，然后打开屏幕翻动起来，“他前段时间发微信给我，表现得很悲观。唉！都怪我，以为他只是心情郁闷，说说发泄的话，所以没放在心上。哦，有了，请看这儿。”
“方教授的这些话，与目前的证据吻合起来，自杀好像勿容置疑。”吴队长想着将手机递给了刘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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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儿子，目前在美国读书。”
吴队长停顿下来，环视了一下四周，像是故意卖个关子，接着说道，“他买的竟然是‘xx肾宝’，是一种男人增强肾功能的胶囊。根据马大夫你的说法，方教授在十六天前发给你的微信上表达了轻生的念头，那么试问，一个马上要将自杀付诸实施的人，竟然还要购买和服用这种壮阳的药物，太荒唐了吧？”
吴队长似乎并不在意她是不是回答，“如果大家觉得仅是服用这种药物还不够有说服力的话，那么，为什么却没有一丝一毫服药后的痕迹呢？这也是我安排你们再度进行现场勘查的原因。”
“从尸体表征看，方教授死于氰化物中毒，死亡时间在三十五个小时左右，也就是周五晚上九点半前后。”法医边摘手套边说，“床头柜上有一片巴掌大小折皱了的打印纸，应该是用来简单包装氰化物颗粒的，上面会有残留，但肉眼看不到，要到实验室检验，旁边有一个玻璃水杯，尚存有三分之一的白开水。由这些来初步判断，方教授应该是用开水冲服了纸包中的氰化物颗粒死亡的。”
“您这是？……”大刘疑惑地问。
“谋杀？”马丽瞪大了眼睛，“不会吧？那……那……会是谁？”
吴队长说着拿出了那张白色纸条，“这是一张方教授十二天前购买药品的小票，买药品本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是方教授买的是什么药却又有意思了！”
吴队长下了楼一路小跑百余米，来到小区北侧的一家药店。
“是这样啊！”吴队长沉思着，“你们有孩子吗？”
“马大夫，请节哀顺便！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吴队长立即叫上刑警刘刚、王勇和法医赶往大学苑小区。
吴队长把药盒放在茶几上，继续说道：“这个药物的服用剂量是每日一次，每次四粒。十二天前晚上六点四十分，方教授买了一盒，内有四片、每片十二粒装，四粒一排，要求晚饭后服用。按照法医刚才的检验，方教授死亡距今三十五小时左右，死亡应该是在周五也就是前天晚上九时许。如果方教授死亡前服用过了此药，还应该剩余四粒，如果他没有服用此药，那应该还剩下八粒。噢！对了，方教授是一位非常严谨的人，门口药店的员工都说，他的活动时间都可以当作钟表使用。所以在服药的问题上，我相信这位教授会按照说明书一丝不拘，不会马虎。那么，剩下的四粒或者八粒胶囊哪里去了呢？一个已经死亡的人不会把它藏起来或者扔掉吧？”
“哪儿呢？”他绞尽脑汁，“尸体！”他突然暗自惊呼了一声，一个人又重新进入卧室。
“如果是自杀，那就是从容赴死，像方教授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该不会全裸着身体、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尊严吧？！”以一个老刑警的经验，他搭眼一看就先想到了这一层，“还有，痛苦时，身体蜷缩、面部扭曲是不可避免的，但也不至于这么严重，他会对中毒时的痛苦加以克制。怎么看，这都是他意料之外突发身亡的表现。”
“那就要看门是不是反锁的了。”王勇说，“要不就是还有别的人有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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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他怎么有意思了？”
吴队长知道，她说的“我们”是指她自己。
马丽白了吴队长一眼，“没有。”
“哦，请耐心等待，还有些小事情要处理一下。”吴队长朝着两位女士说，然后又向刘刚和王勇招了招手，三人步出屋外，来到电梯口。
吴队长弯腰捡起了那张纸条，仔细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你确定吗？”吴队长目光犀利，露出疑窦。
“应该结案了吧？”马丽向吴队长瞟了一眼。林芳也投来期盼的目光，这样的地方，她肯定不想再多呆哪怕一分钟。
“我当然会以事实和证据说话。”黄队长不急不躁地说，“现在我就把你整个犯罪的过程分析描述一番，让你心服口服。”
吴队长感觉到一头雾水。
“实在地讲，你设计的这个局很巧妙，本应是一次完美的谋杀，差点将我们骗过了，只可惜，百密一疏，你忽略了这张毫不起眼的银联卡交易小票，当然，你也许找过，只是没想到方教授随意将它夹在了书页里。至于剩下的四粒胶囊。你本想着抽机会再将它安全地处理掉，然后即可高枕无忧了。不过，因为一直有林芳和我们在场，你没有这个机会处理，所以它还应该在你身上。请方太太主动拿出来吧，不然，我们会有办法拿到的！”
但是，吴队长却总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大对劲儿。
“哇！哇！老方啊！为什么你这么想不开？”坐在沙发上的马丽突然哭泣起来，“都怪我，我应该想到，他就是那种一根筋的人，容易走极端。”她显得很内疚。
吴队长走出药店，迅速打开药品包装，一边走一边思考，渐渐地，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以目前的证据，应该是这样！”刘刚肯定地说。
“我们进行了认真的查找，没有发现任何与药物有关的东西，比如您说的包装盒、说明书、药瓶、胶囊板之类。”
吴队长平静一下情绪，重新回到客厅。
马丽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你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
“嗯！你做得对，”吴队长点点头，“先看看现场吧。”
马丽的脸色变得煞白。
她将手机递给吴队长。
马丽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然后右手颤抖地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银灰色的胶囊包装板，那上面还有四粒未服用的肾宝胶囊。
吴队长和法医进到卧室，刘刚和王勇在其他房间检查各个细节并进行拍照，这都是常规工作，现场勘验有一套严格的程序。
吴队长看了看刘刚和王勇，似乎要他们回答，又似乎是在启发他们的思路。略作停顿，他接着说：“只有一种可能，既然没有外人进入到这房子里，那就是你把它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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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案者是方太太的同事林芳，她说她与方太太一起出差回来，帮方太太回家放行李，发现了这一情况，立即打了报警电话。
“那正是她诱导我们向自杀方向走的道具而已，”吴队长笑笑，“其实这一切都在马大夫的谋划之中，她打开屋门之后，林芳在门口帮她放行李，而她却直奔卧室，迅速将事先准备好的纸片放在床头柜上，拿走剩下的胶囊，然后跑到客厅惊叫一声，假装晕倒。对了……”吴队长稍微停顿，休息一下嗓子，然后又补充道，“对于氰化物，作为化学教授和医生，获取起来比常人要简单地多，这也是马大夫采用这种方法的直接原因。”
“如果是死亡之后呢？”吴队长问。
吴队长盯住马丽。
然后吴队长用银行卡付款，POS机打出一张白色纸条，与他带来的那张纸条一模一样，接着，店员将一盒包装精美的“xx肾宝”递给他。
半个小时后，吴队长重新回到了现场，他刚毅的脸上充满了轻松和自信。
周日上午九时，刑警大队的吴队长接到报案，L大学化学系的方副教授死在床上。
“呵呵，是有意思！”吴队长笑笑，“我也买一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