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度

2020-04-23 17:51:14

古风

然后再过了半个月,那男人又来了,在一众要么油头大肚要么干瘦黑黝的男人堆里分外引人注目,尤其是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官爷都捧着他时。鸨母起初是震惊的,然后又恢复了平日里热情洋溢的模样,我想她肯定庆幸那天招待那个男人的是拿的出手的货色。

等我十岁那年,我爹来了。

就在即将出院时,那男人转过了身,院门挑着的灯火舔舐上他的半边身子,那张俊脸的棱角被刻画的十分突出,让他有了些不近人情的味道,在他微皱着眉问“你跟着我做什么?”的时候显得尤为无情。我停下脚步,摆出有些无措的样子,然后又后退了几步,垂头轻声解释“我……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那男人忽地笑了出来,眉目间的愉悦冲淡了那副美好却冷淡的像水墨画一样的画面,于是那份无情就像微雪初霁一样消散了,我听见他问“长得好看与你跟着我有何干系?小姑娘就不怕,我把你给拐了?”。我憋了几口气,虽然此处灯火昏黄,但透白的面颊染上红晕还是显眼的。于是我又抬起了头看着他小声开口“鸨母说过的,面由心生。你长得好看,那就肯定是个好人。”

我花名无虞,本名叫什么不知道,也从没想过自己来自何方,要去向何处。记忆的初始处就是五岁时被老鸨在妓院门口捡到了,恰巧她那段时间信佛,倒也过了几年舒坦日子。可惜后来朝廷作战不力,我们这个边陲小城成了最后一道防线,城里头除了实在没钱迁到另一座更安全些的城的人家,就只剩些做下九流生意营生的了。

窗外清风明月,屋内点着烛火,被光拂到的两个女人有些激动地讨论着要如何笼住那个地位很高的男人的心。半晌,灯熄了,一片寂静。

我放轻了脚步,跟着这个男人走向院中,为了抓住一个,或许能改变我和鸨母命运的机会。

我也没辜负鸨母的希望,腰肢越来越软,会念几首酸诗识几个字,身量也长开了许多。这些年,那些比起普通士兵明显看上去更高级的官爷来时,鸨母就让其他小姑娘在旁边伺候,等人走了,再由她们一点点讲给我听。我知道鸨母想干什么,我是这群莺莺燕燕中最出挑的那个,她想让我卖的更好些。

我的鸨母就是后者,她从那些时不时来窑子里寻快活的官爷身上看到了商机,于是任凭谁说都不肯迁走。可她再怎么不容置喙,也只不过一个开最下等窑子的老鸨罢了,窑子里最炙手可热的素素姐姐在贴出可以搬迁的告示之后,就随着城里最有钱的贾老爷走了,拦也拦不住。

鸨母其实也有个念想的,她想开最高等的青楼,不想做这些肮脏的皮肉生意。即使在我看来二者相差不大,只不过一个面上有书生的歌咏悲叹粉饰太平,一个是摆在明面上泄欲的场所。

那男人仔细看了我几眼没再说话,但嘴角一直没再落下去过。我又搅了搅手边的衣裳,像是有些局促般的又看了他几眼,于是那男人终于放人走了,他说“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我有个爹,相貌清俊,位极人臣,可惜是个奸臣。

最开始鸨母是没看出来那个着一身素净青衣的男人会是个大人物的,但看着那张脸,她又不忍心按平日对待普通士兵那样的规格招待,于是她招来了我的那些小姐妹。

可我不敢先行离开,待看着人真的走远了,我才放松了有些紧绷的肩,拉着安置完客人后就躲在暗处看戏的老鸨往屋里走。

等那群官员都喝的有些醉意搂着女人上了房后,那人走了出来,先前儒雅的笑脸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略微冷漠的面容。

那天那群小姑娘同我讲的时候,都变了个样,她们白净的脸上浮着红云,说起来人的模样时声音柔了再柔。我有些好奇,牢牢记住了她们的形容“面白无须,桃花眼高鼻梁”

有了领头羊,其他不想留下的姐姐也都走了,有情郎的找情郎硬凑几笔根本赎不到身的小钱,跪在鸨母面前哭得涕泗横流求着放人。没情郎的自己留一封难以辨认字迹的信和一些碎银背上包袱趁夜色开溜。

总之,人都走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些尚未长开的小姑娘或者实在上年纪的残花败柳。等确定想走的都走完了之后,鸨母就把自己锁到了屋子里,等第二天起来,她就开始更加严厉地教我和其他几个年龄大些的小姑娘习字,练舞。

她走的时候是下午,完全没给鸨母留情面,贾老爷的仆从直接踹开院门请素素姐离开了,她走得很快也很坚决,没看一眼平时她极力讨好的鸨母和我。

而我,作为十二岁才被他从窑子里带到京城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人。

夏微澜
夏微澜  作家

玄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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