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光轨(3)

2018-12-26 23:01:21

纯爱

骊珠不好意思了。他扭捏片刻,也破涕为笑。

但崇望的笑容却渐渐褪去。他咬咬嘴唇,摸着骊珠的头,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保护你的。我不仅要保护你,我还要保护全天下的人,让他们永远都不会再感到恐惧与不安。”

骊珠看着他炽热的眼神,不知为什么,心底浮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可他也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

窗外,风渐起。没过多久,边关传来了北狄入侵的消息。

5

围绕外族扰边的事,人们总能分成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但战和之间,并不像表面那样只是外交问题,特别是在国内局势不稳的情况下。

谁都知道战争是势力洗牌的好机会。以战功的名义把官员升降级是名正言顺的。所以皇上主战,意在培植忠于自己的官员团体。

而一旦发生战争,梅家可能会被迫捐出家产,在战争中折损人丁,甚至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因此包括梅正雅在内的梅氏一族极力主和。

李崇望想到了这一点。他打算从边角撬起,一点一点铲除梅氏。

首要任务是分辨朝廷中哪些是梅家的人,所以他一上朝就给了个下马威:直截了当地问臣子们对边事有何见解。梅正雅看着地面,若有所思。

众人沉默一会儿,李崇望的族兄晋国公李休烈开口了:“臣以为,狄人贪婪且毫无节制,倘若放任他们蚕食边疆,最后会变得不可收拾;更何况,皇上年少,国家根基不稳,不能对外表现得软弱。不然狄人的野心就会百倍扩大。”

李崇望轻轻点头。“皇上年少”的话令他想起被梅太后压制的日子,心里对梅家更不待见了。梅正雅还是没说话,似乎根本没在听。

“臣的看法不同。国家根基不稳就应当无为静养。去年大旱的灾情至今没有缓解,百姓已经疲累。即使必须用兵,现在也不是最佳时机。”左仆射刘鸿渐说。

“臣同意刘仆射的看法。张、程两位大将军相继去世,士兵正处于悲痛之中,未能与新任的将领磨合熟识。战事应当暂缓。”兵部侍郎俞庆初说。

“话虽如此,狄人却是早有预谋的。”李休烈反驳。

“他们已经在黄河对岸扎营了。从这个位置,他们可以向东突入,沿子午岭南下;也有可能渡过黄河,取道泾河谷地。哪条路都能直取京城。

“这难道是寻常的骚扰吗?刘仆射谏议说百姓因灾情疲惫不堪,若是疆土都不再完整,百姓恐怕会更加痛苦。”

人群中传来轻轻的咳嗽声。李崇望皱眉看过去,是个年轻的官员,皮肤非常白,眼神散漫,仪态却很端庄,散发着从小养尊处优带来的病态贵气。这就是梅正雅。

“臣礼部司员外郎梅正雅,斗胆进言。”他声音很轻,仿佛很疲倦,却有令人安静的效力,众人都盯着他看。

“自先帝与狄人和亲,已有十八年之久,其间并未发生战事。在得知狄人的真实目的前,我国的任何行动都会被视作对先帝承诺的背叛。因此当前局势下,我国绝不能主动出兵,授人权柄。”

崇望暗自冷笑,这小子竟然搬出先皇来唬人。尽管如此,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目前粮草不备、军队不整,这不是开战的状态。但狄人的威胁迫在眉睫,不妨先派去使者,探探口风。后方可以收拢天德军和朔方节度使军队,封锁缺口,就地修筑工事,以防万一。”

梅正雅说完了。崇望注意到他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众人窃窃私语。有人向梅正雅投去赞许的目光,另一些人却十分不屑。

“先按你说的办吧,”崇望挥挥手,“退朝!”

“梅正雅,梅正雅,”李崇望边走边自语,身旁太监恭谨待命,“梅正雅是……”

“回陛下,梅员外是太后的侄儿。”

崇望斜他一眼:“你知道他有什么爱好吗?”

“爱好……”

“打球、下棋、写诗。什么都行。”

“这个……曾听人说,梅员外的音乐造诣颇高,早年专门拜师学过琴,唱歌也非常动听。”

“他喜欢弹琴?”

“是。”

“不愧是个故作高雅的正经人。”崇望嗤之以鼻。他望着远处,目光渐渐深邃。一个计划已经在他脑海里成形了。

没过多久,皇上宴请群臣。席间命教坊歌舞伎献艺,众人皆着锦绣,光华灿烂;唯有一个少年衣着朴素,神情高傲。他弹了一首前朝琴曲,清新高古,恍若风动竹林、飒飒有声。

崇望见梅正雅似有所动,知道计划成功了,就将这少年赐给了梅正雅。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骊珠的哥哥徐昆玉。崇望派昆玉到梅正雅家,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虽然未必能马上抓着他的把柄,却能掌握更多梅家势力的信息。

对这件事,昆玉本人没什么意见,骊珠却深感不安。梅李两集团的斗争越来越激烈,最后只能以流血结束。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朔日上朝,再次说到战与和的问题。派去的使者已经回来了,带来了和平的口信;探子却说狄人在征集战马,并加紧制造皮甲和刀枪。

崇望大怒,梅正雅却说不妨再向其他部族派去使者,引起狄人内斗。崇望实在看不惯他这副怡然自得、有备而来的嘴脸。他恨不得上去把它撕碎。

“现在狄人目的已经很清楚了,”他说,“朕认为有必要备战。如果再拖,可能会错失时机。”

“但现在国力不足,还当以外交手段为上。”

“你为什么总要阻止朕?难道你在国事上存有私心吗?”

“臣心是为天下人,哪敢以权谋私?”梅正雅说,“如今百姓困苦,君主却一心开边,树立自己的权威。古人云,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岂不是要失去天下了吗?”

“你居然敢威胁朕?!”崇望勃然大怒,掀了桌子站起来。

梅正雅立即低头跪好:“微臣不敢。”

群臣大气也不敢出。僵持一会儿,崇望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哼……算你识相。”说完,他转身就走。

穿梭在宫殿间,他仍然气得发抖。梅正雅明着说他是要失去百姓的人心,暗地里不就在说主和派势力强大,他要失去他们的人心了吗?!真是猖狂!

崇望只觉头脑涨痛。过了一会儿,他打发太监叫骊珠来。如今,只有见到骊珠才能让他放松片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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