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么样你才可以回来呢，路安澜想。
忽然所有的柳庆生身形都淡去，路安澜眼前只剩下一个面目凶恶的赵九七。路安澜把刀舞得极凶，他想要赵九七的命。
“死。”
刘文静给路安澜打了好几个电话打不通，手机一直关机。路安澜最后发来的信息是说他有事要忙，让刘文静辅导小冬做作业，别让小冬像昨晚上一样熬。刘文静看了好几遍，又和各个朋友同事联系，问路安澜的行踪。大家都笑着说，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刘文静也附和着笑笑挂了手机。她跑到小冬的学校，路安澜他家，他们工作的单位，跑到所有路安澜会去的地方。
最后到了庆生的饭馆，她扶着饭馆的门喘气，又把路安澜发的那条信息看了几遍。她感受到了几分托孤的意味，心里蓦的一酸。
“打了十几通电话都不接……你路安澜好胆。”刘文静咬了咬牙，报了警。同事说：“你这没必要吧。小路平时看着也不像是花花肠子的人，可能是刑侦那边突然有事呢。诶，等他回来姐帮你收拾他，给你出气。”
刘文静说：“还是调一下监控看看吧，就调泊山路济丰路这一片的就好。”
同事拗不过她。
等到刘文静追到路安澜他们打斗的地方时，路安澜正被按在土墙上，赵九七正短刀往路安澜脖子上抵，路安澜一只手扼住赵九七喉咙，另一只手死死握住赵九七的刀刃，血流不止。赵九七空出来的手就一拳一拳狠狠锤着路安澜胸前的伤口。
路安澜眼前发黑，但是仍死命撑着。他几乎是活不成了。
刘文静忙跑过来，捡起地上带血的长剑，喊着：“住手，我已经报警了。”
她又喊：“住手，警察马上就到。”
情况不容刘文静多想什么，她见喊话没用，就逞着一股狠劲拿剑朝赵九七刺去。赵九七弃了短刀向后逃开，路安澜身子软软地滑在地上。刘文静就握着长剑站在路安澜身前，死死盯着赵九七。
赵九七一口浓痰吐在地上，骂了句娘，强提一口气使功夫跑开。
直到路安澜被抬上救护车，刘文静手里还握剑没放。
“那人被抓没。”路安澜问。他躺在病床上，刘文静坐在一边。
“不知道。”刘文静说。
“那我的处分下来没？”
“不知道。”
路安澜没再说话了。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刘文静说。路安澜不答话。
“路安澜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刘文静说。路妄澜看到她用力抿了抿嘴，大概是忍住了没有哭。
她呼吸了两下收拾收拾情绪，说：“这次为什么不报警？你以为你是谁啊。”她的声音分明是发颤着的。
“从柳庆生出事以后你就没有一天消停过，我以为你很快就可以缓过来。一天两天不行就三天四天，我都陪你，总会好的。我想和你好好地过日子……可是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你还要疯多久？我陪一个命都不要的男人我图什么啊……”刘文静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淌。
“路安澜我是欠你的不是。”
之后刘文静擦净了眼泪又坐了一会儿，直到有警员来了解情况她才离开。
警员问什么，路安澜就答什么，警员问几遍，他就答几遍。
他脑子里很乱，觉得很烦。警员绕来绕去问个不停，语言里耍着那些他清楚他了解小手段。他们非要推敲确认每一个细节不可。路安澜尽力去用平和准确的语言配合描述。
在下午两点左右……从庆生饭馆走泊山路……上了面包车，红皮的。面包车停在……车牌号记不得了。赵九七……穿黑灰色大衣，抽烟的，抽中华。……他师父姓赵，他师父九七年被他锤死的……
路安澜脑海里慢慢还原出一个人来：“你真要报警我也不怕。逮不到我。”
被纱布裹紧的右手在发烫。他试着弯一弯指节，牵起了一阵一阵剜心的痛。这分明是在告诉他，他差点就死了。最后还是刘文静挡在他面前。
他路安澜算什么东西呢。
路安澜对警员说：“我累了，明天再聊吧。”
警员面面相觑，其中做记录的那位说：“路先生您应该知道，我们在抢时间，趁嫌疑人还逃不远。”
“明天，明天。”路安澜干脆闭上了眼。
“路先生……”做记录的那位还要再劝，被另一位警员拉住。俩人收拾收拾东西走了。终于只剩路安澜一个人了。
从头到尾他都在被赵九七压着打。他的刀耍得太慢，赵九七的长剑简直像是附在大刀上的蛇，甩不开，挣不脱，找到空门就亮牙刺去。长剑辅以短刀，凶招，狠招，险招，层出不穷。路安澜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后来拼着胸前被短刀划出一道血线，他甩刀斩飞长剑，才勉强招架一二。那时候他甚至想：他这条命本就是柳庆生一家给的。如果还回去也不失为一种了结。
结束了多好。
刘文静来了之后，他只能看着刘文静把他护在身后。他记得刘文静的手在抖，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活了二十几年，终于活成了个废物。他对自己说：“路安澜，你够种。”
他又想，如果柳老爷子还在，如果柳庆生还在，会厌弃这样的自己吗……他想了好多，从以前到现在，又杂又乱，渐渐生出许多困意来。快睡着的时候手机一响。是刘文静的号码。路安澜隐隐有些心慌。还能动弹的左手按下接听键，手机里传来赵九七的声音。
“咱俩的事还没完，咱俩得死一个。”赵九七说：“姓柳的小孩在我这，你最好现在有空，别耽误了明天小孩上课。”
路安澜好像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
“让小孩跟我说两句话。”路安澜说。
“你来不来，还是那个公园。”
“我去。你让小孩跟我说两句话。”
“小孩睡着呢。放心，咱是懂规矩的人，小孩没事。”
“你让小孩说句话……”
“说了小孩正睡着，你这人烦不烦。”
“好，我马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