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妖铃:灯影峡云楼鬼市

2020-02-21 12:31:49

志异

寻妖铃:灯影峡云楼鬼市

三人听见船夫如此说来,来了兴趣,赶紧上岸往那“鬼市”而去。山间雨后,云雾宛如轻纱,漂浮在山麓峭岩之上,等走到半山腰上,顺风回头望,好一派雾横江谷之奇观。

山顶上云雾缭绕,鬼气氤氲,果真森严可怖。类似景观在古籍中多有记载,比如北宋年间的《梦溪笔谈》中就提到:“登州海中,时有云气,如宫室、台观、城堞、人物、车马、冠盖,历历可见,谓之海市”。

这鬼市其实如同海市蜃楼,因光折射而出现的幻影,书上曾说,与蓬莱阁隔海相望的长山列岛,就因幻境而盛名于世。

“我们进去看看再说,我就不信光天化日下,真有魂魄游走。”中通道。

城门口,一群狼头人身的士兵站岗,而四周古树参天,远望去城里还有不少酒楼,窗口上酒旗迎风飘荡。圆通一看见酒楼,就条件反射地想喝酒吃肉:“我倒想尝尝鬼市的菜品!这样也算得上是长见识了。”

顺风差点被逗笑:“二师兄走一方吃一方,这鬼市的东西都敢吃,也不怕吃坏肚子?”

圆通吐出一连串话语:“我八字上就是个吃货,对于喝酒吃肉这事儿来说,我是相当在行,对于喜欢喝酒吃肉的人来说,我都非常欣赏。”

正在三人言语之时,突然在荒草丛间,发现了一女尸,长发洒落于河沟里,五脏六腑散落一地,身上遍布各种淤青和抓伤。

“死得这么惨?”顺风惊呆住了。

在尸体的后颈窝上,有颗大大的黑痣,而在离尸体十步之处,发现了一只红色绣花鞋,中通捡起来一比较,正和女尸的脚吻合。

“这手法,不会是人做的吧?靠,太没人性了。”圆通说道。

三人看了几圈,发现周围有一连串的奇怪脚印,只是大小不一,通过脚印可以看出,脚趾分明,大小犹如人的手印一般。

“靠,这形状,究竟是脚印还是人的手印呀?不可能谁撑在地上走路吧?”圆通问道。

顺风仔细瞧了瞧那些印迹,又看了看四周的原始丛林,推测这巫峡有很多猴子,莫非这些都是猴子留下的?

“你是指,凶手是几只猴子,可猴子为什么要杀人呢?”圆通不解道。

中通低头,又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些细密的脚印,和先前的比较起来,是四个脚趾的东西,形状如竹叶,脚掌心呈现椭圆形。

顺风分析,这可不是猴子的脚印:“师兄,你记得吗,以前你的房间里老鼠可多了,在你窗前留下不少脚印,你看看,和这个像不像。”

中通和圆通一看,果然如此。猴子、老鼠、鬼市?这三者会不会有关联呢?

“那鬼市,我们还要不要进去?”顺风道。

中通道:“死者为大,当务之急,是回到附近的集市上,询问谁家失踪了女儿或媳妇。”

三人寻找多时,终于找到一处叫清溪沟的小镇,顺风拿着鞋子挨家挨户地问过去,在一家裁缝店里,终于有人认出鞋的主人来。

“这有点像是湘语的鞋,她家就住在街尾,可以找她老父亲问问,他父亲姓黄,已经七十多了,老来得女,去年老伴才去世,如果真是湘语遇害了,那黄老头真是造孽。”裁缝道。

黄老头头发全白,面部轻微瘫痪,说话歪咧着嘴。当看到顺风手中的红鞋时,老人家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这确实是湘语的鞋,湘语怎么了?”

三师兄弟心下凄然,等黄老情绪稳定后,描述起湘语的外貌:女儿后颈窝里有颗大黑痣,那河边的尸体,后颈窝有没有黑痣呢?如果有的话,那确定就是我女儿了。

三师兄带着黄老头去了小河边。当黄老头看见女儿斜躺在水边,差点没晕厥过去:“女儿呀,我的女儿哟,你死得真惨呢!爹爹没保护好你哟!”

黄老放声嚎啕起来,哭声似乎震动山谷。

三人将湘语的尸身搬运到家,当晚,黄老买来棺材,三人做了一阵法式后,将湘语匆匆安埋了。黄老头回忆湘语最后出门正是在十五那天,当时是去街坊上领针线活补贴家用。

“当时走的时候,她说了什么特别的话吗?”顺风问道。

黄老摇摇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话,”接着叹气几声后,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估计我的女儿,被他们所害了。”

“他们,他们指谁呢?”顺风追问道。

“传闻这一带最近有猴妖出没,也不知真假,有人死里逃生过,其它的,我就真的一点不知道了。”黄老呜呜啜泣起来。

果然没猜错,从现场的脚印推测,那就是猴子所为,如果真是猴妖的话,那么下次会在什么时候再次出没呢?

这三峡一带,在西周武王时期就建为夔子国,到唐时设夔州府,素有“夔门天下雄”之称。与“剑门天下险、峨眉天下秀、青城天下幽”,并称巴渝名胜。而灯影峡奇石腾空,峡谷间有着不少摩崖石刻。

这夜月圆,三师兄弟又来到灯影峡,眼看大小船支从峡谷穿过,这十余里的水路,滩多水急,自古触礁沉没的船支不计其数,船商将此处比作是鬼门关。

半夜,峡谷间起来一层薄雾,远处行来一条客船,船上灯火辉煌,缓缓进入了灯影峡内,一段时分后,忽然有人惊叫起来:“快看呢,美女们在跳舞了。”

夜色之下,对岸忽而出现数十美女,在一排祥和的蜡烛点缀下,青衫薄纱,围绕在青石周围蹁跹起舞,四周仙气袅绕,犹如天宫女子一般。

那船上的乘客定力不足,统统被勾摄住了心魂。顺风低头看腰间的寻妖铃:“奇怪,寻妖铃没响动。”

中通思索一会儿道:“如果不是妖精,那么她们肯定就是鬼魂了。”

“难道都是淹死的水鬼,出来找替身吗?”圆通疑惑道。

眼看着船支靠岸,乘客风风火火地扑往美女,对岸传来阵阵肉麻的俏骂之声。三人在混乱中点了几名乘客动静穴,搬到船库里换穿其衣服,避免道袍被看出身份。

“哈哈,美女们,你们为什么要围着石头跳舞呢?”一个三大五粗的络腮胡眯着眼,嘴巴上流出哈喇子。

“因为叫美女石呀,当然得有美女跳舞!”一个女子跳进络腮胡的怀里,娇嗔道:“小哥哥,今天一起玩玩怎么样?”

络腮胡哈哈大笑:“我可不是小哥哥哦,我都快五十的人了,你该叫老哥哥才对。”

借助微弱的烛光,顺风发现这女子后颈窝上有颗大黑痣,顿时吃惊不小,莫非是湘语的魂魄?女子转头发现了顺风,盈盈一笑:“这小哥哥模样挺俊俏的,我还真舍不得伤害你呢!”

那络腮胡一把搂了过来:“美人,谁伤害谁还说不定呢!”

“湘语?”顺风轻声喊了一声。

女子明显反应一阵,转过头来:“你怎么会认识我呢?”

“你父亲非常想你!”顺风低声道。

女子眼睛里明显来了泪水,那络腮胡一把向顺风推来,并骂骂咧咧,站在旁的圆通早已忍不住,一把扭住他手腕,将他关节扭得咯咯作响。

“你知道老子是谁吗?”络腮胡疼得歪瓜裂枣。

“我把你扔进江里信不信?”圆通说着单手将他举起,下面江水滚滚,络腮胡吓得面如死灰:“饶命,大侠饶命!”

圆通使劲将络腮胡扔向桅杆,络腮胡顿时昏迷过去。众人见状,都以为是争女人发生了打斗,并没放在心上,继续和女鬼们纠缠着。

“是的,我就是湘语,你们没被迷住心神,肯定不是普通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顺风问。

原来这巫峡多有猿猴,猴为灵长动物,当地老百姓喜欢猴的机灵;又因为“猴”和“侯”同音,有“封侯”之意,从唐宋开始,猴成为吉祥显贵、驱邪纳福的象征。巫峡老百姓正是出于此等原因,就在城隍庙里塑着四只泥猴,作为城隍爷的看门猴,因城隍爷日夜受香火供奉,他们跟着沾染了神灵,通晓了法术。

这城隍爷是地方守护城池之神,为冥界地方官,唐宋时城隍滋盛,宋代更列为国家祀典。每月十五,城隍爷都要到幽冥述职,“以鉴察民善恶而祸福之”,将人之善恶向幽冥禀告,冥官对人所作所为做善恶奖惩,比如在福禄寿喜上的增减。

而这几只泥猴,正是利用此间,施法术在山上建起“行宫”,日夜行乐,残害美貌少女当做歌姬。这行宫,就是老百姓口中的“鬼市”。

“为什么不逃跑?”中通问道。

“你们有所不知,我等姐妹其实都是魂魄不全之鬼,其中三魄被他们扣住了。”湘语眼泪婆娑。

这三魂七魄,是道家说法,三魂指胎光、爽灵、幽精;七魄第一魄名尸狗,第二魄名伏矢,第三魄名雀阴,第四魄名吞贼,第五魄名非毒,第六魄名除秽,第七魄名臭肺。倘若三魂七魄不全,那绝对是转世投胎不得的。

“这四只泥猴让我们出来迷惑人,就是让他们上山,要么成为苦力,或者变为牲畜,在鬼市里生不如死。”

听见湘语如此说来,三人恨得咬牙切齿。湘语恳求赶紧救出那些被迷惑上山的人,可是鬼市里有狼兵把守,如何才能进去呢?

湘语出了主意,不如假装被她迷惑,装出鬼迷心窍的模样,三师兄弟商量一阵,觉得只能如此了,只是这进入鬼市,现在还没十足把握降服泥猴,倘若事情败露,会不会连累到湘语?

湘语道:“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也是为了报仇,不大了从此做个孤魂野鬼。”

事情既定后,三人疯疯癫癫一路往鬼市而去。

“站住。”狼兵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湘语脸上堆起笑容:“狼哥哥,你看他们的表情,还看不出么?”

狼兵一看圆通斗鸡眼、中通偶尔羊癫疯、顺风嘴里一直念念有词,笑得前俯后仰,不再怀疑就放他们过去。等过了大门一段距离,湘语告诉他们,这些狼兵之前都是被迷惑上山的人,被泥猴施了法,长个狼头在身上。

“我要是成了这模样,马上自我了断!”圆通道。

“这算什么,有的还变成了猪牛羊,被杀肉吃呢!”

当晚,四只泥猴站在大殿上,审看着新人,三人潜伏在人群中,看为首的泥猴穿着黄袍,头戴金皇冠,下面依次坐着红袍泥猴、蓝袍泥猴、紫袍泥猴。

“把那人拉上来!”黄袍泥猴指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人。

一群狼兵将胖子推了出来,胖子脸面油光水滑,一看平日生活滋润。黄袍泥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错嘛,吃得白白胖胖的,大家说,把他变成什么好呢?”

那胖子吓得魂不附体,大喊大王饶命。黄泥猴思索道:“把他变成一只白毛猪吧,今晚煮了,给大家打牙祭。”

嗖地一声,黄泥猴指尖飞出金光,点在大胖子身上,那胖子突然就成了一头白毛猪,在大殿上四处乱窜惊慌嚎叫。

“把它抬出去煮了吧?”红袍泥猴下令道。

就在此时,中通举起收魂镜,高叫:“一群城隍庙看门的泥猴,竟然也敢出来为非作歹,看我今天不收你们。”

收魂镜一道金光飞出,正好照住蓝袍泥猴,蓝袍泥猴马上瘫软成为一堆烂泥。几只泥猴还不知收魂镜为何物,紫色泥猴迎空接住一把长剑,往三兄弟刺来,中通见他眼带愤怒,正好抓住机会,将收魂镜一闪,又是一声惨叫。

红袍泥猴一看情况不妙,在龙椅上按动了密道机关:“大哥,赶紧跑吧,这妖道拿着法器呢!”

黄泥猴恍然大悟,顿时两猴从大殿上钻入密道中。而外面的狼兵听见动静,汹涌而至,举起刀枪剑戟将三人团团围住,眼看就走不了人,湘语道:“只要将他们变回人身,定会倒戈。”

“可是他们是被泥猴施法,我们无法破除咒语。”中通回答道。

一狼兵举起长矛闪过,中通脚步轻点,站在了长矛之上,连续给了狼兵三腿,瞬间狼兵鼻血飞出,其余涌动上来,却被圆通的斩妖剑接连砍倒。

圆通趁机跑到龙椅上高处道:“大家是被泥猴们施法,难道不想变回人吗?”

这么一说,下面鸦雀无声,隐隐有了哭声,一群狼兵惨兮兮的的表情:“是呀,谁想整天挂着个狼头呢?可是我等不敢逃跑呀,下山别人都以为我们是怪物,世俗社会是不会接纳我们的。”

顺风赶紧趁机说服他们:“所以大家得相信我等,我等奉师父弘善道人之命,下山来降妖除魔。”

狼兵们犹犹豫豫,也不敢完全相信三人,一怕他们没有制服泥猴的本事,倘若如此,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二又却希望真能被搭救出去。

湘语道:“大家都这步了,不如拼死一搏吧,难道愿意一辈子呆在这里吗?”

狼兵们陷入了沉思,一会儿突然走出了领头:“我等愿意相信三位道长,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中通见有人起头,吩咐他们去城隍庙,大家一起对付泥猴。湘语道:“我等魂魄被扣在城隍庙外的大槐树下,城隍庙附近香火气太重,我等无法靠近。”

顺风思索一会儿后,建议湘语等人就在河边美女石等待消息,说着三人带着狼兵往城隍庙而去。

到了城隍庙,果然见有四尊泥猴,门口写着一道楹联:“阳世三间,积善作恶皆由你;古往今来,阴曹地府放过谁。”

圆通见到泥猴的塑像,气得一口唾沫吐去:“这些妖孽,竟然堂而皇之摆在城隍庙里,冒充正神,干得却是丧尽天良的事儿!”

狼兵头领问道:“我等现在怎么做?”

中通道:“到人河边取水来,将这些泥猴全部搅成稀泥。”

带头狼兵偌了一声,马上领人去往小河边上,他们将头盔当做舀水的器具,等回到城隍庙,将水拨在泥猴塑身上,一阵功夫后,泥猴全部成了泥浆。那泥塑上一阵青烟冒起,直往东面而去。

中通见到青烟,立即叫众人追赶,却不料两只泥猴来到了美女石,发现湘语等人正在此处,不禁狐疑起来:“你们为何在此?”

湘语见掩盖不住,正要逃离,黄泥猴马上反应过来,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那槐树上瞬间五彩光晕飞动,此为人之三魂七魄,黄泥猴见到魂魄道:“敢出卖我?看我不把你们的魂魄碾为齑粉。”

湘语眼看着自己伏矢、雀阴、吞贼三魄越飘越远,不禁心急如焚,其余姐妹更是眼泪汪汪恳求:“大王饶命,我等都是受了妖道蛊惑,妄大王开恩,放我们去投胎转世。”

红泥猴狂笑不止:“大王和我的真身,都被妖道化为泥浆,现在没了托身之处,只能一辈子当猴妖了,你们就永生永世陪着,做孤魂野鬼吧!”

一群姐妹顿时泪落如雨,忽而南边来了一阵清风,红泥猴大叫:“不好了,城隍大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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