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神魔不两立。
绯色已经虚弱地昏厥了过去,言墨终是不再发一言,也不顾芙蕾盛怒的目光,抱着怀中的人儿转身走了。
“哼!”殿角的红衣仙娥轻轻地别过了头,毫不在乎是否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可这林子布有仙法路障……”言墨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盈姑姑,一定也不希望看到今天这样的事情……”绯色感受着怀中少年的颤栗,“塞,你还有亲人……我和爹爹,都是你的亲人……”
突如其来的疏离感让言墨略感不适,但他没多说什么,深深地打量了绯色一眼,见她仍低俯着身子,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多了丝懊恼,捏了个法术拂袖走了。
言墨抱着绯色,神情复杂地看着芙蕾。
——“我知道……”
塞握紧了双拳,他背对着言墨,低着头:“你以为……你以为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男子仍低头轻哄着怀中的人儿:“我只是将我那懦弱的父亲的精魂,全部灌在那把刀上罢了……”
众仙闻言都是一阵喧哗。
塞时不时地会到蓬莱仙岛去,看看他母亲从小长大的地方。
花神是真心希望女儿能嫁给战神言墨,却不知道女儿早已爱上了他们将要对付的魔君。
斯羽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有意无意瞟向绯色,他慢慢地跪下,每一个动作中,充满了庄重。
【终】
今日宴会还没开始时,百花园已是宾客满盈。
“睡不着吗?”斯羽步入了小院内。
“最后一道屏障了。”少女清丽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
言墨抬手施法,一道白绫缠住了他的双眼:“是我。”
充当司仪官的斯羽担心地看了言墨一眼,后者的脸上没有半丝的笑意。
坐在上宾席的天帝天后两人相视一笑,战神和花神之女,这又会是令人艳羡的一对啊。
众仙见此景都颇有感触。
她打量着突然不做声了的他,白衣,清泉般的双眸,如玉的面容。这些特征……她猛地一惊:“你是天界的战神?”
花神殿的客房小院内,言墨一个人默默地坐在石凳上自斟自饮。
绯色身子一僵,他怀中的塞仍在忘我地哭泣着。
神魔两军很快便有了第一场交锋战,在双方都击鼓将要上阵厮杀时,盈出现了。
奇怪了,明知她不是他要找的的人,但是这宁静、平和默默陪伴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呢?言墨有些失神。
她意识到了,他认错人了……
仙人们都沉浸在这片静谧中,目光紧紧跟随着那抹白影。
“你……”言墨见眼前少女此番反应,心中十分不解。
婚礼即将开始了,众人都在等着斯羽这个司仪神官开口。
“够了……”沙哑的声音从塞的身后传来。
绯色抬起赤着的脚丫,缓缓地步过了阻在两人眼前的溪流。每步过一步,溪水上便荡起一个小巧的涟漪。
黄衣仙娥再次睁大了双眼:“她直接比过了十二花主,以无名小花的身份,荣升花神?”
终于,塞泪水决堤,他整个人,在绯色的怀中,像个孩子一般,哭成了个泪人。
绯色只觉得心中猛地一窒,默默不语地看着这一切。
轻轻地一跃,少女旋转着落下,衣袂翻飞,水墨如丝般的长发也随风起舞,面容淡然的少女脸上终于有了丝笑意。
【肆】
塞猛地转身,瞪大了双眼。
盈本是心肠极柔软的女子,她自知这次是自己有错,也知道自己的夫君一定会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儿与天界厮杀到底,她早已在心中打定了自己的主意。
又一个五百年,塞强势回归。他仍主张发兵讨伐天界,魔君当初为了救塞已是元气大损,仅剩半条命。如今他已无能力阻止儿子,罢了罢了,就让他去吧。许是了了再见儿子的心愿,许是想早早见到孩子的母亲,一代魔君一夜间便去了。
绯色重重地跌落。
或许这样的他,她认不出来呢?那么……
男子径自地朝言墨的方向走去,夸张地拍着手掌,嘴角的笑意丝毫未减。他两旁的仙家都不敢挡他,竟给他让了条路出来。
周围传来了众仙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而上宾席上天兵天将早已将天帝天后团团护住。
早先绯色上任时,已经一舞成名。
绯色停止了歌唱仍蹬着水,却听见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
……
——“你一直守护着天下苍生,可,谁又来守护你呢……”
“你居然为了破这些阵法,伤了根基。”言语中带着自责,言墨皱眉,毫不犹豫地渡了数十年修为给她。除了芙蕾,他已经再欠不起任何人。
九重天,云霄殿。
殿右席位上,年轻的战神把玩着酒杯,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弧度。他的眼睑微垂,旁人无法看见他眼中那说不尽的无奈。
她似是看不到任何人一般,忘我地舞着。
被“她”忘得那么彻底,他该有多难受?绯色的心隐隐作痛起来,她该怎么告诉他,其实他认错人了呢。
——“言墨……”
她勾起了一个绝美的笑容,猛地,爆出了所有的神力……
绯色抬起了头,望着方才少年郎站立的地方出神,她手上花神加的禁制闪着耀眼的红光隐隐作痛。
好一会儿后,斯羽落地,来到天帝面前,神情凝重。
他不停地往掌上注入着魔力,不够,还不够,还需要更多……
【贰】
他没日没夜地苦练功法、苦练军队。
“塞?……”芙蕾的语气有点迷茫与不解,也带着丝恐惧。她侧过脸来,看向自己一直以来
舞起,绯色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舞着。
渐渐的,绯色消散的神力全部都开始汇聚在万生花上,绯色微笑着看着这一幕,似是没有感到丝毫地痛苦。
红衣少女看着言墨怪诞的举动,眼中的戒备更深,冷冷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塞得知消息后,失魂落魄。
“嗯,你不欠我了。”见眼前人这样,绯色心里暗自好笑,他还是一点没变,不愿意欠人任何事情。
天帝听闻这句话,脸色大变。
“战神……不顾伤重,以献祭元神作战,神力耗尽……”斯羽抬头,神情中充满严肃,“连肉身……也湮灭了。”
花神凝视着同桌的两个男子,战神言墨天人之姿自不用说,而这蓬莱使者确也是一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却达到上神阶位有着深不可测的修为。除此之外他也有着不凡的外表,不同于言墨温润如清泉却令人略感疏离的清隽,斯羽的俊俏是十分亲和的,令人舒服的,想要靠近的。
五百年后,百花宴……
言墨举起了酒杯,不语。
“若是你,突然被告知三天后将娶亲,你心中如何想?”言墨淡淡地开口,没有看向斯羽。
是夜……
黑云上的魔兵们已将天空封的死死的,众仙此时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塞一步一步忘天帝方向走。
千百年来孑然一身的无尽孤独……
战神与花神之女订婚的消息在一夜之间便已传遍了天界和花界。
世界似乎安静了。
曲已将尽,仙娥们不便再议论,纷纷噤了声。
言墨将绯色放在一颗老榕树前,用了仙法给她疗伤。
斯羽用衣袖拂去了那滴泪,抱起了绯色。
少年郎慎重的点了点头:“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天帝点了点头,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斯羽怀中那个似是睡得安详的女子。
斯羽复杂地看着言墨,他并不清楚言墨和那个女孩当年具体的纠葛,但是作为挚友,他知道他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寻找这个女孩……现在为了天界大事有如此机缘让他得以和心爱的女孩成婚,可那女孩却食了忘忧草将他早早忘却,不知道这场婚礼对于言墨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言墨竟然有这么强大的修为,按理说,我再带着那群杂碎出现在这里就是不自量力了。”
众仙大惊,嘈杂声响起,大家面面相觑。
殿正中,少女一袭白衣,轻舞飞扬。
今日这场婚礼举办地着实隆重,毕竟两个新人一个是曾解决魔界威胁的神话传说人物——战神,另一个是花神之女。
言墨慢慢得起身,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此时此刻,众人都没注意到一直静立于原地的新娘藏在袖中的双手正死死地揪着衣袖。盖头下,芙蕾紧咬着唇。
“她,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个女孩。”
那只通体如血般红艳的千鹤开口又道“既然私事处理完了,上神就速来商讨下公事吧,蓬莱仙使已到。”
听说那战神有着天界第一美男子之称。上次神魔大战时,他一袭白衫,面如冠玉,眸若清泉,丝毫不似个战神。也是这样一个看似温润的翩翩公子仅以一人之力就攻至魔界宫门前,却未杀魔界一人。魔界不得已妥协,与神界签署了和平条款。
从前的她,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剑拔弩张的……
言墨转过身来:“这玄阵大概是花神布下的,你能破?”
绯色挣扎着想要上前,却猛地跌坐在地上。
他嘴角微勾,眼中那汪波澜不惊的清泉渐渐荡起了温柔的涟漪。
魔君本就想结束战役,在与言墨比试后,魔军士气大败,魔君欣然趁此退兵。他明白,盈,不希望看到神魔交战的这一天。
终于……万生花飘了起来,一个男子的身影渐渐浮现……
他伸手挥了挥,黑云上的魔兵已是散开,“若是敢轻举妄动,我的这些下属们,不介意一起向众位仙家讨教讨教。”
众仙静静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来到天帝面前,微微屈了屈身子。
他利用在忘川徘徊时顺手救的花神之女探听天界的消息。
但纵使是这样美妙的人儿也自然是有七情六欲。一次下凡间,盈与同样隐去身份下凡的魔君结识,两人很快便被对方吸引,不久后恋得难舍难分。
“你……你是……”塞的声音有些哽咽。
言墨下意识地护住芙蕾,轻柔地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并没有想要理会男子的意思。
“今日之事,蓬莱岛主早已预见了。”
又是一条小溪潺潺地留着,阳光正好。
消息传到了天界,魔界退兵本是喜事,可那美妙女子的香消玉殒却成了天界众人心中永久的阴霾……
原来,因为那件事情,她已经恨他至此了,甚至可能用了仙法把他给忘了。
少女如此坦诚的目光让言墨不经意地别过了头:“你我今日是第一次见。”
她强撑着双眼。
斯羽只是定定地看着言墨,言墨也抬起头来望向斯羽,两人直视着彼此的双眸。
而赴宴的宾客中不乏大有来头的人。不仅天帝天后来了,就连那一向不问外界是非的蓬莱仙岛岛主竟然也派出了仙使作为婚礼司仪官,足以显示这场婚礼的盛大。
他最后想到,他定要献祭生命送上这毁天灭地一掌。
“若是天帝有心布下天兵,你以为你和你的魔军,能够平安地来到这里?”
乐声徜徉在大殿中,淹没了殿角几个小仙娥的私语。
言墨的修为不断地从伤口流失,斯羽急忙用自己的修为将他护住。
绯色眼睁睁看着那道术法向自己扫来,闭上了双眼。也好……也罢……
忽然,他倒在了地上。
而这一代的蓬莱仙岛岛主,早就预见了今日将要发生的事情。
盈偷跑出天界,天界众人自是到处寻人。
“花神绯色,拜见天帝。”她站稳后微屈了屈身子,施施然行礼。
他慢慢地提起右掌,自身所有的魔力都开始汇聚在掌上,他的双眼已经血红。过去千年的种种画面一幕幕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修为低了那么多的一个小花灵的一句话,居然让言墨修行了千年的仙心猛地颤了一下,他刷地站直背过身子:“我已经渡了数十年功力予你,你很快就能恢复了。”
天上的魔军已蠢蠢欲动,塞的手挥下之时,便是交战之时。
看着自己被拍开的手,言墨有些许失神。
“在下言墨……。”言墨面色如常,眸中虽带着几丝疑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绯色久久不语,就这么瞪大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似是怕一眨眼眼前之人便消失了一般。
方才所有的思绪在瞬间全部消散了,言墨的脚步有些发颤,他现在只能想到的是,他寻了五百年的人儿就在前方……
空中的光更加地耀眼,男子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绯色的心里一动:“找着了吗?”
“那把刀!你动了什么手脚?”盛怒之下,斯羽放弃了输送神力,他起身转向男子。
这该如何是好……在魔军压境的这种紧迫时期,身为天界最强战力的战神竟然被人暗算。
绯色,你终是为他走了这一步!斯羽握紧了酒杯,轻轻地叹了口气。
言墨终于抬头对上男子凛冽的视线:“你觉得……你今天能从我手上伤到天帝殿下或是天后殿下半分?能从我手上逃出天界一步?”言墨的语气不卑不亢,却尽显身为强者的自信与威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男子突然捧着肚子笑了起来,“也对,也对!”
“很美的歌。”
雾气渐渐散去,一束阳光打在两人的中间。
在他抚的那一刻,少女睁开了双眼,她黑曜石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入了他的眼里。
——你确定吗?
【壹】
斯羽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无论如何,三日后,你们必将成婚。”
上古蓬莱初代岛主的直系子孙中,每一代都会出一个仙力最强的人作为继承人。这些继承人在某个特定的时候能够看到一段未来。
天帝再次点了点头。
似乎过了太长的时间,众来宾的议论声逐渐变大。
“我叫绯色。”她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夹杂着仍未干去的泪水。
现场的气氛更加紧张,众仙家皱紧了眉头,有的已是冷汗直流。
一道闪电从云上劈下来,带来滚滚烟尘,当烟尘散去,一个人影的轮廓隐隐约约地映入众仙的眼帘。
他在魔界忘川徘徊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四十九夜,心中的怨恨一点一点放大,戾气一点一点激增。
“如何新奇?”黄衣仙娥稍微睁大了圆圆的双眼,显得倒是有几分可爱。
那只千鹤围着言墨飞了几圈又围着绯色飞了几圈,最后停在两人中间,变回了花瓣,慢慢地落到了地上。
百花宴,百年一小宴,千年一大宴。
不知道被言墨抱着走了多久,绯色幽幽地转醒。
就在这个时候,天帝挥了挥手,示意身前的天兵们让出一条道来。
言墨抬起了手,慢慢抚上少女的脸颊。
乐曲戛然而止,余下满殿的静谧。
斯羽也走上前:“花界至少也是天界的一块重要的附属地,再说今日的婚礼是天帝天后也要参加的。”
斯羽的神情微妙的变了变:“那你为何,看上去……如此不快?”
“一切都过去了……”温柔的声线慢慢地安抚着他的心。
两位新人在花神面前站定,道喜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气氛十分的欢腾。
他挥了挥手,叹息道:“去吧。”
言墨疑惑地看向突然严肃起来的少女,绯色缓缓地行了个礼,头埋得低低的,“小灵恭送言墨上神。”
五百年后,塞瞒着魔君秘密策划了起兵,这次起兵引起了又一次的神魔大战,已是开战,魔君阻止不及,这时魔军已是战意浓厚,不是魔君一声令下便可召回的。
她在魔君的怀中死去,死前,她笑靥如花,死前,她对她的夫君说:“退兵吧……好好养育塞儿……”
五百年前……
花神笑了,手上的动作更加柔和:“放心,这战神言墨,是世间难得的好男儿,足以配得上我的蕾儿。”
天帝拂了拂胡须,不禁为新进花神的淡定从容感到叹服。往届花神无不风姿卓越,却也难掩心中争美自负之心,而这个绯色,天帝淡笑地点了点头。
安抚性地拍了拍芙蕾的背,塞起身,慢慢地向天帝天后的方向踱步而去。
斯羽攥紧了衣袖,双手握地死死的,却没有任何行动。
今天的花界很是热闹,战神将临的消息让无数花界怀春少女羞红了脸。
他的事迹早已成为传说。
众仙欣然附和。
她的身子随着每一个动作轻柔地摇摆着……
战神醇厚的修为很快让绯色惨败的脸色有所缓和。
又一次的神魔大战,即将爆发。
好美的人儿啊,白皙的肌肤略带透明的晶莹,因诧异而睁圆了的俏丽的双眸,小巧的玉足。她衣裙及膝,整个人和她身后冒着雾气的树林构成了一幅完美的水墨画。
一直站在言墨身边的芙蕾此时身子开始渐渐发起抖来,娇小的身影似乎快要倒下一般。
“我知道。”
这是绯色上任花神后第一次举办百花宴,却也是千年一次的大宴。
蓬莱岛主仅是预见到了塞会带兵出现,却没预见到芙蕾的反叛。
云上那黑压压的一片,散发着强烈的魔气,这显然是一支魔族的军队!
她停在了言墨的面前,脸上的笑意未减:“那么,言墨公子?”她猛地凑近了少年郎,然后歪了歪头,“你迷路了路障吗?”
花神的笑容变得僵硬了许多,坐在上宾席的天帝微微地皱了皱眉。
……
“你?……”塞惊讶地看着他,愣是停住了脚步。
有几位仙家似是意识到什么,眼中闪过了肃穆。
红衣仙娥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小声嘀咕道:“也不知是耍了什么花招。”她眼神又不自觉地飘向了殿中的白衫,眼中的嫉恨又深了深。
神界不知有多少仙娥已是芳心暗许,如今,这战神是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一场骚动。
绯色诧异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一袭白衫的公子,他有着温和俊美的面庞、波澜不惊似泉水般清润的双眼。
花神卸去了花神一职,隐居某处。
“但是嘛,毕竟……”男子调皮地歪了歪头,朝着天帝天后所在的上宾席眨了眨右眼,“你为了引我出来,可是将天帝天后这等重要角色都请出来了嘛。”
男子紧了紧拳头,却笑得更加地灿烂,“光我和我的军队,自然不行,但是……”
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仙家们已是准备提起仙力前去救助天帝天后。
【序】
花界绿踪境内常年郁郁葱葱。但因这里益于花灵修炼的灵气太弱,甚少有花灵在这里出现。
许多仙家有些不忍地转过头……可惜了这么一个美妙的女子……
笙箫起,管竹鸣。
言墨凝眸,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她似乎,食了忘忧草……”
“确实会不知所措。”斯羽走到了言墨对面的石凳,他观察着言墨的神情,试探地开口,“那芙蕾……你,见过了?”
只是一瞬间,他落入了一个充满花香的怀抱。
“我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
塞很满意现状,他没有忽略那少数蠢蠢欲动的仙家,只见他带着魅惑的笑意警告性地扫视过众仙,轻飘飘道:“众位仙家只需好好的待在原处即是。”
在那之后,魔界退了兵,塞重新回到魔界并与天界再次缔结友好盟约。
言墨叹了口气:“塞,收手吧。”
——让我,最后……再看他一眼吧……
男子再次站定,此时他周身已没有了一丝调笑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自觉发寒的冰冰冷冷的气息:“你如此给我面子,我怎能不来?”
芙蕾突然表情痛苦地抱头痛哭起来,她想到了直到最后一刻那个人对她的眼神仍是那般温柔不带一丝责怪,是她错了吗?是她错了吗?
毕竟,勤加修炼,荣升花界芳主甚至一跃成为花神,是大多数花灵们一生的梦想。
一朵血红的花瓣这时飘了过来。
绯色取下了吊坠,缓缓地将它放入了万生花中。她慢慢地闭上眼,闻着这满园的花香。
以为女儿是害羞,花神嘴角又扯开了笑意,她拿起桌旁的盖头,轻轻地也郑重地给自己的女儿盖了上去。
读懂了挚友眼中的询问之意,言墨定定地看着斯羽……
他将父亲的精魄炼成了世间最致命的毒药。
绯色轻轻地将手放下随意地耷拉在身后。
新娘的闺房内,花神正和自己的女儿说着体己的话。
随着绯色睁眼,前方的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待看清云上的情况,众仙心中的震惊更深。有的胆子小的仙娥已经开始发起抖来。
一阵脚步声,她皱了皱眉,猛地起身隐去了身形。
言墨不语,转过身去,抬起了手,指向了那望不见尽头的森林:“她在那。”他叹了口气:“我怎么也走不到那去。”
“他们还是来了。”斯羽也看向天空,淡淡地吐出这句话。
“好!好!好!”天帝连呼三声,赞赏之意溢于言表。
众仙的注意力全部来到斯羽身上。
可是这次婚礼,终是出了意外。
“婚礼订在三天后。”女子的柳眉轻蹙,询问地看向同桌的两名男子。
不管是大宴还是小宴都是在百花园举行的。而大宴和小宴的区别在于小宴仅是宴请众仙,欣赏百花。而若是碰上大宴,在宴会开始前,花神会在百花园正中的祭台上舞上一曲万生引。
天帝只是从高台处继续睥睨着他,没有回答他。
花神不停地尝试着运气,可是反噬作用越来越强烈,她不禁跌坐在地上。
快要记不起模样的母亲魂飞魄散前对他最后的那抹决绝又绝美的笑颜……
“我让你暗算这一剑,是为了还五百年前令尊之情,如今我们,两不相欠……”言墨的下半句话淹没在风中,他的身形已动。
神力的流失并没有因此而停滞,言墨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塞盯着言墨一直冒着浊气的伤口,脸上尽是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你……你不是中了这一剑了吗?”
若不是天界,他们一家人如今,一定活得好好的!他恨天界!他恨天帝!他定要讨个说法!
芙蕾此时只是低着头,闻言时身体又开始了颤抖。没事的……母亲,塞说过不会伤害您的,没事的,母亲……没事的,塞以后会好好待花界的。
她目光在绯色和言墨之间扫了扫,突然捏起一个术法向绯色扫去:“全花界尽知我芙蕾最厌恶天界的神,你居然将天界的战神引至我身边”
慢慢地,塞缓缓地抬起右手,他的脸仍埋在阴影里:“我今天,纵使是拼个鱼死网破,也要……也要……”
芙蕾应塞的吩咐,答应了婚礼。同时也答应了刺杀言墨,并在酒水中下毒让众仙无法运用法术。
正当言墨和斯羽对视着的时候,一团黑色的云从天边飞来。众仙见此景,都不禁大惊于心。
“我带你过去吧。”不知道为什么,言墨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没了方才的轻快。
这件事情发生地如此突然,令得在场的仙家都陷入了震惊中。就连近在咫尺的斯羽也才在言墨将要倒下的时候后知后觉地上前扶住了他。
千算万算,塞算漏了天界多了一个战神言墨。
“如何?”花神又一次问出了口,她在等着言墨的回答。
花神从婚礼一开始就掩不住眼角的笑意。如今她坐于高堂席,目视前面前的两位新人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她看着如此登对的二人,开始坚信自己的选择果然没错。
偷跑出天界的这几年,盈诞下了塞。
她面容淡然,不卑不亢。
可是每一次尝试运气,他们都只感到一阵钻心地疼痛。
一个旋转,殿正中的白衫少女悠然地拂了拂双袖,身影欲倾倒般又骤然挺立,竟是将女子的柔弱与亭亭玉立演绎地恰到好处。
言墨叹了口气。
她在任何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自刎于阵前。
三天三夜,天界和花界都充斥着少女们的抽泣声,咒骂声,心碎声。
众仙的赞声接踵而至,少女仍微垂着眼帘,俏丽的双眸中波澜不惊,不卑不亢地立于殿中。
“听说这新进的花神来头很是新奇。”红衣仙娥似是很不屑于提及嘴中之人,语气很是不善。
塞来到魔宫与父亲大闹,错手间他发动魔功却被魔君的护体之气反噬,性命危在旦夕。魔君以全部功力救回了塞,并将其赶出魔界。
万生花乃世间圣物,每一朵都有着强大的灵力,每次大宴现世后都由天后娘娘亲手摘取酿造神酒予以保管。
塞的母亲是蓬莱仙岛现任岛主的姐姐盈,据说这是一个绝天界罕见的妙人。她的绝色姿容即使在蓬莱这种俊男美女尽出的地方也能排上个三甲。除此之外,她的性子也是出了名的好,她对任何仙家都是柔柔软软的温和态度,身为上古蓬莱初代岛主的直系子孙,她的仙力也自是极强。天界仙家对这个盈上仙可都是赞不绝口。
“念在花神是为了昔日战神的回归而擅用万生花,再加上她是蓬莱仙岛下任岛主,请天帝,不要责罚了。”
斯羽再次屈了屈身子:“昔日战神已经归来,斯羽自是辞去战神一职。”
猛地落入了熟悉的怀抱中,绯色虚弱地睁眼。下意思地抓紧了眼前少年的衣襟,她不住地想,他的怀抱还是这样的好闻。
深爱着的男人,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个男人。
听塞说起自己的母亲,几位较为元老的仙家表情变得很是怪异。
言墨顿住了,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言墨颌了下头:“花神上神,本座方才处理了一下私事。”
看清溪水对面的人,绯色身形一震,她猛地起了身,双手颤抖地捂住了嘴,眼中瞬间已满是晶莹。
只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在所有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魔军众兵,已全然倒地。
塞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幸福的笑容:“小时候跟她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我真的难以忘怀。”
天界有奇花,其名为万生,千年一开花。若开花,可以万生引召之。
绯色慢慢地垂下了头,眼中的神采尽失。
花神一边斟酒一边又缓缓地道:“事关天界大事,我想她心里也一定是清楚的。”
听闻这句话,绯色俏丽的双眸却在这时突然染上了绚丽的神采,语气里有她自己也察觉不出来的期待:“你要找的人对你很重要吧……”
上次神魔大战时,战神言墨仅以一人之力攻破魔界宫门。看着只身立于自己面前的言墨,魔君不得不钦佩他的胆量。之后魔君禀退了左右和言墨一对一地在魔宫内进行了大战。酣战过后魔君对言墨的力量甘拜下风,对天界战神赞不绝口。也就是这天,神魔二界签订了和平协议。
可斯羽却迟迟不肯开口。
——“你一直都很强大……很温柔……”
听到动静,红衣少女看向了绯色:“是你?”
溪水旁的一块大岩石上,一个红衣少女侧躺在上面,睡得很是香甜。
因这是强行爆出神力渡给上古奇花万生,她的身体此刻正该承受着百种煎熬。可,她仍微笑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叁】
“你是谁?”少女拍开了他的手猛地坐起身来,声音中带满了戒备。
终于来到这日,还未拂晓,花神殿的众花灵和仙娥已忙翻了天。今日是花神之女芙蕾与战神言墨成婚之日。这场婚礼早已震动了天界和花界,就连向来绝世的蓬莱仙岛都派出了仙使赴宴。
少女猛地靠近让言墨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在下在这附近寻人……”
“顺便一提……”男子抬起了头来,戏谑地看着斯羽,“我想你应该早猜到了,我的名字”,他眨了眨眼睛,天真无邪道,“是塞哦……”
待看清这个人影,不少仙家都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一个美得如妖孽般的男子,他嘴角带着邪魅的笑容,眼里尽是戏谑与调笑。
言墨的神情很落寞。
言墨点了点头。
塞自幼失去母亲,慢慢地,他对天界的恨意与日俱增。
当天兵要上前缉拿绯色的时候,天帝颔首:“随她吧……”
那个女孩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人呢……
言墨端着酒杯不语,似在思忖着什么,而坐在另一旁的斯羽放下了酒杯:“我无异议,若是如此订好,届时,蓬莱必定出席‘盛宴’。”
闻言,绯色感激地朝天帝一笑。
绯色走在前面,不时地停下脚步,立于一棵古树旁,手掌轻触上树干,闭眼,念咒。当她再睁眼时,前方便又出现了一条路。
“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啊!”绯色狡黠地勾起了俏丽的眼角。
见此,绯色猛地上前一步,却又无力地扶着一旁的树。
终于,他等到机会了。
自那以后,众人都避免去提那个以自己的生命化解了一场神魔大战的男子,那个温柔如风,却又强大如日月星辰的男子。
所以,现在的局面,是双方都没想到的,现在双方都占不到半点上风。
言墨抬步跟上。
在天帝的带领下,天界不再反对神魔之间的恋情。
轻轻地叹了口气,斯羽以手势示意全场安静。
无视掉受伤快要倒下的言墨,男子踱着优雅的步子上前,轻轻地搂住了还有些发抖的芙蕾:“没事了,没事了,蕾儿……乖,没事了……”他轻拍着她的背。
花神战神蓬莱仙岛使者几日前齐聚花界时就已定下策略,以婚礼引塞出来,再把这延续了一千多年的恩怨,了结了。
塞抬头,看着云间尽数倒地的魔军们,脑中一片空白。
言墨的背影看上去有几丝落寞。
言墨暗自打量着少女的背影,只觉得,心中的喜悦似乎慢慢淡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宁静、平和。
归来的战神睁开双眼茫然地环顾着周围,抬手抚上如何也止不住的两道清泪,心中大怆,撕心裂肺……
一滴泪,滴落在了绯色的脸上。
听出了他声音中掩盖不住的那丝喜悦,绯色笑笑,急步上前。她快速擦过言墨身边,没让他看见自己神情中的无限落寞:“走吧……”
“芙蕾的脾气是任性了点。”花神无奈开口,她起身拿起了酒壶,“但是,她毕竟是我的女儿。”
她艰难地抬起头来望向芙蕾所在的方向心中大恨,一声尖利的怒吼自她嘴中而出:“蕾儿!你在这些酒水里,放了什么!”
语毕,周围陷入了一阵沉默。
言墨放下了酒杯:“我无异议,但你的女儿……”他适时地中断话语,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突然被告知要和一个陌生男子成婚是很荒谬的。
“那你……”干嘛这么不遗余力地帮助我?言墨皱眉更深,他没有问出下半句。
坐在镜前的芙蕾眼睫毛颤了颤,她定了定心神,开口:“母亲,女儿长大了,也该体谅母亲了……”
少女的愿望终是没有实现,她渐渐地闭上了双眼,嘴角还噙着笑意,绝美而又安详。
言墨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再言语。
“伟大的战神言墨上神似乎对我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男子在离言墨面前不到十尺的地方停了下来挑了挑眉毛。
塞转身狠狠地盯向天帝:“你在外围布置了一层天兵?”
斯羽被任命为了新的战神。
魔力的汇聚一点一点消散,正如塞眼边一滴一滴聚集起来的泪水。
它停在了言墨面前,化成了一只扑扇着翅膀的千鹤。千鹤的喙一张一合,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中传出来:“言墨上神,你可让本座好找啊。”
他在原地笑得东倒西歪,尔后慢悠悠地转了个圈来,手悠悠地抬起指向头上的那片黑云:“别说是云上的那些杂碎,对于言墨你来说,再来个一倍两倍也完全构不成威胁吧!”
花界绿踪境内,绯发少女自在地坐在溪边,她轻轻地哼着歌,玉足不时地踢蹚着溪水。只是她自己却没能察觉自己现在的歌声是那么地令人心疼。
终是宴起,绯色闭上双眼。
言墨缓缓地走上前,脚步轻柔。他停在岩石的旁边,俯视着少女的睡颜。
又一阵沉默,众人还没缓过神来。
塞的眼圈慢慢湿润了,这个怀抱,有着他熟悉的母亲的香味……
绯色仍是漠然承受着众仙的赞扬,只淡淡地答道:“小神定不负众望。”
脚步声越来越近,女子和男子的对话自远处传来……
塞淡定地看向天帝,继续抬步:“你该知道的吧。”
绯色早早地站在祭台上。她拿起胸前的吊坠,只是这么盯着它,眼中充满了柔情。
绯色疑惑地歪了歪头,这声音似乎是……
她的眼角渐渐渗出泪水来。
芙蕾垂下了眼帘,不再直视镜中母亲充满笑意的双眼。
绯色停了下来,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强行破除阵法的她,现在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人怎可,怎可这般地强大?纵使挨了那般霸道的毒剑,却仍有瞬息间歼灭一个军队的神力……
怀抱着他的,是一个有着绯色长发的少女。少女有着湛蓝的双眸,面庞白净,充满了温柔。
歌声仍在飘荡着,溪水对面的树林里慢慢步出了一位少年郎。
绯色艰难地睁开眼,看向空中那个慢慢成形的人影,眼中的满足更深:“权当是再还他一次幼时的恩情吧……”
塞继续一步一步地走向天帝天后,父亲,母亲,孩儿要替你们,报仇了。
目视着花瓣落地,绯色淡然地起身:“言墨上神。”
临死前眼神里对他透露着万般言语却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的父亲……
当万生花出现的那一刻,绯色猛地一跃,摘下了它。
斯羽提起仙力紧随其后。
“放手吧……”言墨沙哑地嗓音再次响起。
斯羽抱起了绯色,他们化作了两道白光,消失了。
“今年的百花宴值得期待啊!众仙们道是也不是?”天帝环顾了下殿内的众仙,眼中有难掩的愉悦。
花神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爱怜地为爱女梳理着头发:“蕾儿,母亲真的没想到,你这次竟然这么懂事。”
一直没说话的天帝开了口。
——“这样也好,幸好,你早已将我忘却……”
少女哼着一首小曲,清澈的声线回荡在树林里,有着洗涤人心的力量。
绿踪境内的某处溪水旁,少女赤着双足,坐在岸边,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蹬着水。
她的女儿……出嫁了啊……
言墨不由地也开始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
今晚是满月,月光柔和地在大地间游走着,一切都是那么地静谧。
这花神……怎就摘了万生花?这……这……
“我只是想帮你。”绯色虚弱地看着他笑了笑。
这次的婚礼,本就是为塞,设下的。
天帝见他这样,身子直直地矗立着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僵硬:“战神……他……”
风拂过,绯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言墨的眼眸。
天空中已出现点点光彩,众仙家痴迷地看着这梦一般的场面,久久无言。
一家三口本过着平凡的日子,可天界的人,终是寻到了他们。
芙蕾放开了匕首,泪水盈满了双眼,惊慌地对上言墨的眼神,她发现那眼神中有惊诧,有痛心,却……没有责怪……。她慢慢地往后退着,一句对不起脱口而出。她开始不停嘟囔着对不起,步履酿跄地继续后退着。
因为酒水的问题,众仙中已有一大半不能使用仙力,但仍有少数仙家因没有喝过酒水而可以使用仙力。
良久的一段沉默……
一夕之间,无数少女的心粉碎在地。天界随处可见哭得肝肠寸断的仙娥,花界到处都是神情恍惚似是失了魂的花灵。
“谢天帝宽宏。”
——再一会儿,再一会儿就好了……
他皱眉地看着仍在微笑着的女子:“这么做……值得吗?”
魔君退了兵。
斯羽猛地飞上祭台,将绯色抱在了怀中。
猛地一瞬间,一阵刺痛自言墨的心间传来,言墨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他猛地推开怀中的女子。
战神当年之名,极为不负。
她有着双比天空还要澄澈的双眸,嵌在无比精致的脸庞上,灵气十足。
天帝重重地闭上了眼,这一切,总算是都过去了……
相传,在当时魔君的儿子塞对此是极为不满的。在他看来,父亲对天界的妥协太过不像魔族应行之事。有传闻说在当时魔君盛怒之下错手将爱子杀死。也有传闻说塞与魔君断绝了父子关系,只身离开魔界。
红衣仙娥别开了眼语气中的不善更重:“她原形不过是个连花名都甚少听闻的杂花罢了,也不知道是如何在这次花选上一跃便成了花神的。”
塞的手紧紧地握成了一拳。战神言墨已伤成了这样,大部分仙家也无法使用法术,情况,或许,没那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