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问归看向无心，莞尔一笑：“你这是要她学我么？”
无心没有说话，径自离去。
无心走到门口，绿珠才回过神来。她正要去追，却被妾问归伸手拦下：“到时候，他会来接你。”
绿珠就这样留在了倚红楼。
6
妾问归的小阁有五个房间，分别是闺房、书房、厨房、仆房和客房。绿珠住在客房。
妾问归是倚红楼的头牌，平时里嫖客想见上一面都得用金玉珠宝投石问路。绿珠曾见过几个不开眼想以势压人的外地公子，大都被打断了腿送回乡里。
绿珠原本跟妾问归只学些化妆之术，但妾问归见绿珠嗓音清脆婉转、身子柔软轻盈，起了爱才之意，于是开始教她歌舞音律。
一曲悠扬尽，佳人抚笛轻。妾问归教授的多种乐器，绿珠唯独笛子学得最好。绿珠放下竹笛，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
“在想什么，连笛子都忘了收？”妾问归声音轻柔，如微风拂面，一下子把绿珠的心思给拉了回来。
绿珠赶忙把竹弟收入匣中，递给妾问归。
“你就没有什么话问我？”妾问归笑盈盈的，让绿珠觉得仿佛能一眼看透自己的心事。况且绿珠知道妾问归与无心虽是旧识，却属意一个叫君无期的男人。
“我，我就想知道无心成为杀手之前的身份。”绿珠扭扭捏捏，红着脸，喘了几大口气才把话说全。
妾问归面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逗绿珠道：“妹妹问这个做什么，可是要跟无心去攀关系？”
“啊？我不是……”绿珠心里又羞又惊，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索性心一横，说了句“告罪”打算遁回屋里去，给熟透了的脸降降温再出来，却被妾问归一把拉住。
“无心本姓曹……”
绿珠记得大魏姓曹，那无心……
“……是前朝宗室。”
怪不得当初自己弄混了魏文帝与魏王时无心的脸出奇的黑，当时她还以为无心祖上是负责修史的史官……
尽管对无心不一般的身份早有心里准备，但真得知的一刻绿珠的脸上仍闪过一丝黯然。前朝皇族也是皇族，平民又怎么配得上呢？
绿珠觉得脑袋很沉，正当她想回到屋子里大哭一场时，听到妾问归问她：“你是喜欢他哪里呢，是一掷千金、是快意恩仇，还是有情有义？”
绿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妾问归三言两语戳破心事，反而也愣住了。喜欢他哪里呢？她想了又想，摇了摇头。
妾问归笑道：“喜欢便是喜欢，喜欢的是他的一整个人，哪里有喜欢哪里的说法？你不知道喜欢哪里，才是真的喜欢他。若是瞻前顾后，既要考虑门户之见，又要兼顾世人口舌，你这喜欢便没意思了。”
妾问归说完深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绿珠。她这一番话，是对绿珠顺的，也是对自己说的。妾问归觉得说完这些，自己连身子都轻了许多。
7
绿珠在倚红楼待了一年，没有等到无心的消息，却等到了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虽年过而立，仍姿容俊美，举止有度，一举一动便能引得莺莺燕燕争相倾倒，投怀送抱。男人眉头一皱，挥了挥手，老鸨哆嗦着指挥人将倚红楼清了场。此时楼里还有不少嫖客，但没人敢吱声，因为男人身后的随从穿着禁军的衣饰。
男人独自上楼，叩门。
绿珠为他开门时，只一个对视便羞红了脸，连来者身份都没问便低下头去。绿珠自问跟着妾问归这一年学了不少的人情世故，也长了许多见识，但在来人面前仍撑不过一瞬。
看到绿珠这般模样，反是笑了：“这丫头倒有趣。”他话音未落，里屋便传来铜镜落地的声音。
妾问归从里屋跌跌撞撞的出来时，脸上还挂着泪痕。
“三生梦红尘，十年误终身。”
“他日能再见，妾犹梦里人。”
两人以歌互答，让绿珠一下子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君无期。
“天下要不太平了。”
“天下本就不太平。”
“那曹家子，是你挑拨了去杀我？”
“是。我恨你食言。”
“恨到我希望我死？”君无期苦笑。
“他杀不了你，你也不会杀他。”
“你错了，所以我来了。”
绿珠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声。不用想她都知道君无期口中的“曹家子”指的是无心。
绿珠心里忽然乱成一团，无心去杀君无期，现在君无期来了，就是说无心……绿珠不知为什么，眼泪唰的一下淌了出来，她转过身去擦，却总也止不住。
绿珠无法忍受这种不受控制的痛苦，她把两个叙旧的人晾在一边，捂着脸推开门跑了出去。
原本旧情复燃的氛围被绿珠的突然离去打破，让君无期与妾问归愣了半天。
“看，你吓到她了。”妾问归盈盈起身，前去关门。
“这样不是更好？现在只下剩我们两个人了。”
君无期说完笑了一下，原本洁白的牙齿上布满了血迹。
8
红尘四合，烟云相连。红尘，很美的名字。有一个小女孩，她的小名就是红尘。她很喜欢她的名字，也很喜欢一名叫班固的文学家。她本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到及笄、与人订婚、与人白首，但后来的一切打破了她对未来的所有憧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