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净闷哼一声,倒在宋郁怀中。
不过管他呢,目的已经达到了。
空中有道黑影一闪而过,扑棱着翅膀消失在京城上方。
是夜。
他抿唇懊恼——不该情绪外露的。
宋郁王爷摇摇脑袋,甩开折扇:这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挣开缚住他的怀抱,他踉跄坐在了软榻上,长舒了一口气。
好看的公子向王爷这边遥遥望了一望,正巧撞进那双幽潭般的眸。
代替。
7
“王爷,”云祸几不可闻的清冷声音如断冰切雪,生生止住宋郁一切动作,“你爱我吗?”
宋郁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时候应该立刻给他止血,可他似乎被千万长剑扎入地面。
爱人。
圣上龙颜大怒。
他这幅身子破败,三年之久方好转些许。
可我,只爱你。
院中侍女的目光都忍不住往这儿聚,因为这位公子他他他病态的模样实在是……人间绝色。
他半眯着眼睛,抱臂而道:“睡饱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对云祸有种别样的感觉。
可是,如今的他,滑倒在书案前,清泪滚滚。
皇帝的棋子。
忽闻岸边有脚步声踩来,很轻很轻,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可见那人身子这般虚弱。
云祸身体里的血液瞬间凝固,他知道,这是谁。
三年前,他在皇帝的寝宫醒来。
再而后,王爷与那位谋士失踪一段时日。
子时月上中天,府内花草俱眠,病殃殃公子却没有在屋内躺尸。
他昏昏沉沉挨过三年。
朦胧烟雨令居风湖染上一色迷离,亦让某位王爷脸色更不好看了。
其间,他一直被安置在皇帝秘密建造的一处别苑,位置隐蔽,还有密道直通此地。
云祸公子身子一直没好,宋郁王爷便得对他一直负责。
云祸公子也没有白吃白住。
万丈虽险,总有生机一线。
似与记忆中的某日重叠。
就是你把好看公子吓成这样的!
陪王爷赏花斗诗顺便一脸冷漠的嘲讽。
三年以后,王爷换了位新宠。
你在干什么!
宋云仿佛没有痛觉,随手便扬尽满指残骸。
鲜血温热,染红宋郁眼眸。
“本王好看吗?”宋郁冷不防出声,瞬间云祸便回了神。
云祸仿佛天上掉下来的人儿,目标明确指向宋郁,他又不是傻子,怎会觉察不出。
四月春暖,春山春酒,最适出游。
徐徐和风吹过,旁边的紫藤花没动,他先动了。
他在失落中等待。
云祸一直盯着他,此时,却合上了眼睛。
言毕,宋郁笑着在黑暗中隐去身影。
不必回头,云祸也能感受到他身后炙热的目光。
宋郁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多了,刹时间侍卫只觉得一阵风刮过,晃了晃眼,宋郁已飞身入水,一把捞起呛了几口的白衣公子。
灯光晦暗,黑暗侵袭。
好吧,他的确是个傻子。
他能感到宋郁有种别样的情愫。
云祸本来不叫云祸,可原本名姓已经忘的一干二净,连同从前的大部分记忆。
王爷认命的拦腰抱起公子,一旁侍女瞪大了眼睛:抱?!
我不知道你心悦谁。
“王爷知道,我是皇上在你身边插的的棋子罢。”
宋郁狠狠咬唇,在郁净离开前,拥抱住了他。
云祸从来不会落泪,骨骼粉碎都不会。
宋郁还在发呆,身后医师匆匆赶来,将他推出门外。
待到寻回时,只找到了身受重伤的王爷。
云祸偏偏头,漫不经心道:“王爷天之骄子形容无双,当然是您这种不愁生计之人,才有闲心收留我这病鬼。”
旋即毫不犹豫跳进水中,水花都没激起太多。
又察觉到这人在头上抚了抚,他不满抬眸,却对上宋郁安静的侧颜。
“我的任务,便是令你倾心于我。”
妖冶的不舍。
皇兄,弟弟我送你一份大礼。
那位年轻帝王想拔掉心口这根毒刺很久了。
我丑到你了?
随即,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于是乎,这位原定的太子殿下便沦为人人鄙夷之流。
公子眯着眼盯向他嘴角的一抹弧度,啧,还挺好看。
行啊,负责。
这些时日住在宋郁身边,这样的机会数不胜数。
熟悉。
一直以来,都是你。
“若是两全……”
陪王爷花前月下迎来个猝不及防的吻。
4
王爷自然注意到了侍女的目光,尤其是对着自己的怨怼——
恍如故人。
他可能也是喜欢宋郁的,但总为这份芥蒂阻碍了一层心思。
醒来便是沉默。
想多了,云祸可是自认为受害者。
害,就是怜爱。
“嗤”
没等他做些什么,郁净忽然偏头吻上他唇角,轻轻的,血液缓缓滑下脖颈。
“可我也放不下妹妹。”
几口中药下去瞬间挺尸,一句话也套不出了。
不偏不倚,正好是存着你的地方。
“云……”
王爷气笑了:“云公子,容本王问问,您跟本王什么仇,偏生往我这郁王府找茬儿?”
他漫不经心的打开暗云纹锦布,里面蜷缩着五枚码的整整齐齐的手指。
“阿祸不知本王好男风?本王偏喜欢如此。”
宋郁游魂似的在他身边出现,云祸瞥了一眼,一口气没上来,呛着冷风,咳的更惨了。
淅淅沥沥的密雨砸在偌大的居风湖上,激起一层又一层涟漪。
旋即他就感觉这人把他拦腰抱了,给迷迷糊糊的侍卫撂下一句“备车回府”。
箭没入他的胸口。
云祸说到最后,似乎是,笑了一下啊……
云祸横在他怀里,一脸冷漠。
就像是久别重逢的……
他噙着一抹冷笑看遍信笺,随即在掌心点燃。
宋郁悄无声息的在他身后落下了最后一步,如墨的发丝飞扬,触动他微凉指尖。
“你头发乱了。”
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如果忽略他眼中的鄙夷。
三年前,他大病一场,记忆基本丢失。
他随手披了件外衣,杵在庭院内,微沉眼眸,不知是何思量。
3
云祸扬手,袖中匕首便狠狠扎进心脏。
“但抱歉,若要两全,我只能想到这样了。”
依旧动心。
宋郁下意识便向云祸伸出手,云祸一脸警惕想躲开,却被人轻轻按住后颈,动弹不得。
郁净拼了命,一脚将他踹下瀑布。
琉璃脆瓦,易散流云。
灭了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只是时间问题,宋郁不担心他们。
他将云祸轻轻的放在塌上,颤抖着手给他止血。
他二人相携逃亡,躲避宋云追杀。
最后还是公子挑了挑眉,慢悠悠开口,唇色苍白:“王爷,您推人落水不负责便罢了,如此耗着,草民怕是小命难保。劳您行行好,放草民去趟医馆?”
云祸一整个白天都没有去找宋郁,宋郁自然不敢冒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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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宋郁面色一变。
可能是脑子进水了。
宋郁又是一笑。
云祸一怔,手指蜷缩起来,下意识握住了那花。
众人皆知当朝大皇子宋郁乃人中龙凤,天资过人,风华冠世。
他的妹妹,被当做质子,留在皇帝身边。
王爷只顾与面前暗卫对峙,没留意远处一支冷箭目标正是他。
宋郁意识到失态,摸摸鼻梁,走向云祸。
宋郁盯着公子看了半晌,公子耷拉着眼皮,时不时抬头和他对视一番。
虽说他知晓这位王爷好男风,可谁说他要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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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一切都是顺着这位病歪歪的公子。
杀宋郁。
云祸可算挨到屋内了,温暖的卧房让他总算缓下了咳嗽。
宋郁吩咐下去,随即起身欲行。
5
“王爷您有多喜欢这样?”
后来不知是谁撞见他二人卿卿我我,行不轨之举。
可是在宋郁耳边,便是惊雷。
他眼睁睁的看着床上的白衣公子越来越远。
他“啪”的一声合上折扇,公子脸色却不好了。
云祸翻了个适当的白眼,以表尊敬。
那箭自后背穿透,箭尖沾染粘稠的新鲜血液。
宋郁忽的轻轻笑了,眼尾是淡淡的红。
真好。王爷一折一折展开扇面,嘴角弧度慢慢扬起。
陪王爷山庄避暑却受寒躺了整个暑期。
说什么呢?
苍白易碎,赤色淋漓的云祸。
宋郁在身边啊。
云祸满面写着鄙夷,一路颠簸下来,头顶发丝有些凌乱,上面还落了朵紫藤花未曾拂落。
信鸽的叫声唤醒了云祸,他似乎刚刚意识到,他是颗棋子。
王爷欺身上前,眉目在月光映照下,染上暧昧:“阿祸应当知晓,本王是个断袖。如你这般容貌,该怎样报答本王的救命之恩,你……最好是懂得。”
并令这位断袖王爷倾心。
8
郁净在宋郁身边,面上有些伤口,但毫无惧色。
耳边,云祸的声音还在响。
最后一丝生气离云祸而去,宋郁在汹涌的泪水中,炸开了封锁的记忆。
无奈一笑。
只是他一直介怀王爷眼中看的另一个人。
或许,真的曾有那样一个与云祸类似,他深爱的人吧。
那日游湖,皇帝收到消息,派遣暗卫刺杀。
公子耳根有点红,他瞅了瞅某人离去的方向,“啧”的一声。
王爷眸光流连于扇上俊俏容颜,那眉眼淡淡的模样,像极眼前人。
这是对他的警告。
云祸是位懒得费脑子的公子,看见了宋郁便用最简单粗暴的一招。
云祸用余光瞥了瞥,沙哑的嗓音响起:“王爷是觉着自己风华绝代,一时移不开眼了?”嘲讽,赤裸裸的嘲讽。
破空声直逼眼前。
云祸微垂眼帘,眼睫长而微卷,面容透露着一股死气的苍白,却又因为剧烈的咳嗽染上红晕,双目更是迷离,还被带出一股泪花,晶晶亮亮的挂在眼尾,平白生出一股子慵懒。
陪王爷流连青楼结果赶跑了所有姑娘。
6
“宋郁,我爱的是你。”
箭尖刺破血肉的声音。
他张了张嘴,却哑然无声。
宋郁当场脸就白了。
“我始终都是个废物。连救你都要用这种方式。”
“阿祸,不痛,不痛啊……我爱你,我一直陪着你……谢谢……谢谢……”
当他靠近云祸时,那种无名的熟悉感,连他都说不清。
与万里天空一同拨云见日。
王爷眼角抽了抽。
黑曜石般的眸子一瞥,风流入眼,便再也移不开了。
湿漉漉的木桥上,一袭白衣缓缓行过。来人撑着把竹青色的伞,微微晃动,掩住的清冷面容若隐若现。
记忆中的郁净,分明便是眼前云祸的容颜。
“你推的我,负责罢。”
“云祸公子今儿早时还是一副柔弱相,怎的深夜还如此精神?”
似是厌倦。
这份感情,顺理成章。
某天宋云突然差白鸽遣信,令他无论用什么方法,接近王爷宋郁。
一抹明黄立在书案前沉默,仿若凝固了万年。
“云祸不敌,身死其手。”
龙涎香在富丽堂皇的帝王寝宫内蔓延,所过之处,绝无俗物。
公子不知道王爷抽的哪门子风真把自己提溜回府了。
他何曾爱过旁人。
宋郁脚下一个趔趄,尴尬的想到,他好像,把云祸当成姑娘对待了……
宋郁眼皮一跳,轻声叹道:“我就知道……”
宋郁有点抑郁。
宋郁紧抿薄唇,宽大的墨袖染了些水,颜色愈发暗了,而怀中躺着个面色青白马上断气的公子。
一夜好眠。
侍卫在旁边犯嘀咕,两位入定了这是?
相似。
不过是帝王安排的暗棋,有什么感情可妄想。
信鸽还带来了一张信笺,上面只有三个字。
宋郁一懵:“爱啊……”不是,早就说了千万遍吗?
宋郁颠三倒四的安慰着他。
仓皇踉跄着,他再次将云祸抱起,紧紧的禁锢在怀中,不敢失手错过怀中人一线生机。
可惜某位王爷不幸赶上了一场春雨,窝在居风湖设的亭榭闷头喝茶。
跳河。
宋郁看着空荡荡的怀抱,又看看那人一脸生无可恋,不由失笑。
配上这人,也是道美景。
咳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这句话犹如当头一棒,震的宋郁后退一步。
可他觉得,云祸,本就该在他怀里。
就这名字还是王爷偷他服药的空刨到的。
“那王爷,我便告诉你罢。”
好男风跟拦腰抱有什么关系?
这次信鸽带来的东西不轻。
宋郁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了,他只知道,待他有了意识的时候,云祸胸口的剑被丢在一旁,而云祸,被他狠狠的抱在怀中。
他森森然盯着公子,因为这位瘟神咳了几声,缓缓冲他一笑:
云祸一霎那间有点想扯住他墨绿衣角。
至于他,便是王爷的后盾。
恍惚中,皇帝的面容模模糊糊,却依旧透着冰冷与厌恶。
“咣当”
“最后杀了你。”
他阴沉着脸盯着远处雨中摇摇晃晃的梨白色,仿佛下一秒就能拧出水来。
“对不起,终究祸害到你了。”
“你爱的是我吗?”
12
蠢。
他眼中现在只有云祸。
云祸无声错开一步,避开发尾,他的瞳色是浅棕,冷冷的眸。
“咕咕”
无意中瞥了一眼,天边竟是挂上了七色虹桥。
宋郁没心情去吟几句“好雨知时节”,只觉今日胸中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就知道,你不是真心……
信鸽的声音倏然在耳边炸响,皇帝瞬间回神。
随后,宋郁轻轻将那枚紫藤花放在他掌心,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本王能对你做什么?”
宋郁骤然醒神,委屈的目光突然冷硬。
宋郁忐忑不安的走向那立于一树浅紫下的云祸。
果然轻轻松松”被”拐进王府。
千疮百孔。
要说这云祸公子真不是一般的虚。
快滚去扶公子进屋憨批王爷!
红光跃动处,一抹火焰狞笑着吞噬无力的云笺,带着灼烫刺痛帝王冷白的掌心,直至缓缓化为灰烬。
宋郁仔细看了看,满意的退却几步。
在云祸身上而已。
他本就生的极好,所谓病西施比寻常还惹人怜三分,众侍女怜爱的目光更深了几寸。
宋郁心口一疼,仿佛有谁在心口狠狠一撞,想要破开牢笼。
逃到瀑布边,退无可退。
云祸公子瞥眼这人,总觉得他马上又要扯什么鬼话。
怎么能怕。
9
云祸轻哼,旋身进了屋。
宋郁噎了一下,说来自早上捡回来这病秧子,医师探问几句又给他服了药,便一直沉睡不醒。
“宋郁……武艺高强,早有提防。”
二皇子宋云成为储君,不日圣上驾崩,宋云即位。
“不错。”半晌,宋郁沉声开口,眼中是抹不去的复杂。
真是抱歉了。
亦知他与府中一位谪仙般的谋士,名唤郁净,形影不离,交往甚密。
宋郁记得,他们失踪那天,下着极大的雨。
王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临时抽风真把这祖宗带回来了。
只是入夜时分,他遣人将宋郁请来寝房前的一排紫藤花下。
他朝王爷笑了笑,满树花开。
动弹不得。
11
若几名暗卫便可以杀了宋郁,皇帝又何必等三年。
王爷没能赏成春景,全因为有位碰瓷的公子懒洋洋的赖在了他怀里,美其名曰“皇族犯法与庶民同罪”。
依旧白衣。
仿佛这位名满京都的王爷是个负心汉似的。
“可我爱你。”
他是一柄帝王置下的匕首,刀锋直指宋郁。
他的亲人,只有一个妹妹。
郁净抹开唇角血色,狠厉了眉眼,却仍有一丝眷恋。
这场雨来的急,走的也匆匆,不多时已愈发稀落,悄然停歇了。宋郁这厮眉眼总算是舒展开些。
云祸平静的声音仿佛在说明天吃西红柿炒蛋。
那人闻见了医师手中药碗浓郁的苦味便垮下了俊颜,宋郁问他名姓,他只扁了扁嘴道“云祸,祸害之祸”。
宋郁x云祸
王爷有点摸不着头脑,总觉得自己是在吓唬小朋友的幼稚鬼。
我们,来日方长。
他瞥见箭矢流星般穿来,决绝的推开王爷,箭没左肋三寸。
人人议论纷纷。
刚刚谁跳的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现在装什么?
云祸一直静静看着一切,若非呼吸,已如故去。
云祸一直背对着他,袖袍都被攥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