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馨只顾诧异：“不会吧？我看她挺温柔的呀，年轻的时候，真有这么冷冰冰的吗？”
江永宁捏着茶盖，轻轻刮了刮，“我作证。我二叔就说过我娘年轻的时候，就跟座冰山一样，傲得很，脾气还不好，一点就炸，不知道我爹是怎么喜欢上她的。”
“真的假的？”
江永宁盖上茶盖，一本正经：“我跟我二婶，舅舅舅母都求证过。”
常馨立马瞧向自家师父。
常神医喝了口茶，点点头：“说的没错。”末了还跟永宁补了句：“真不知道你爹是怎么让你娘变得这么温柔的，前后就是两个人。”
常馨这才不得不信，那个最是温柔和善的婶娘也曾有过这么冷冰冰的一面。
常馨也端了一杯茶给傅来，直接搁到茶几上，“师弟，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雨前龙井不介意吧？”
因着江姑娘在场，傅来有些局促，连忙站起来摆摆手：“不不，不介意，我喝什么都行。”
常馨笑了笑，端着最后一杯茶回到自己座位上。
傅来也坐回原处。
江永宁瞟了一眼过来，“我还以为你不会说‘我’呢。”
他白日里还自称过“在下”，知她是打趣这点，傅来面上讪讪的。暗暗庆幸师父师姐没有过问什么。
多年以后，成了傅长离的傅来想，她会钟爱洛神花茶，许是因为那茶水。
色泽如血，酸而回甘。
仿佛淘尽了人生百味，只余甜蜜。
㈤她的爹娘
门窗未关，昏黄烛火摇曳着。
素手揭起茶盖，只见色泽通红透亮的茶水依旧热气腾腾的，江永宁吹了几口气，就试着抿了一口，酸而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回味竟再无甘甜。
满嘴酸涩，她眉头也不皱一下，趁着无人说话的间隙挑起话头：“常伯伯，我爹病重，能熬过这么多年，多亏了您。他曾说，陪伴我们母女的这十八年，是捡回来的。若不是您，永宁早就没了爹娘了，谢谢您！往后，您也不用再费心思，帮我爹想什么药方了。”
她也不用再为了拿药年年月月往返弯月村和济世堂了。
想起英年早逝的好友，常神医叹了口气，“可惜我找不出彻底根治你爹的方法，只能帮他拖延这些年。”
常神医看着永宁这孩子酷似他们夫妻的眉眼，又叹：“我们本来以为，有你，你娘会好好活着。谁都没有想到，你娘到底还是狠心舍了你，追随你爹去了。”
江永宁却垂眸，“意料之中的事，娘她太依赖爹了。”依赖到只能同生共死，所以从小教导她自强自立，万不可变得软弱。
而她也做到了，坚强，独立。
弯月村地处偏僻，诸位长辈又各居天南地北。飞鸽传书也需一段时日，再加上脚程，算到等不及长辈们来，怕久了爹娘的尸体会腐烂生臭，也怕到时她会被阻拦，不能完成娘亲的遗愿，毕竟自古以来就讲究入土为安，她就自作主张，提前火化了爹娘，将骨灰合为一罐。然后立了个衣冠冢，等他们来吊唁。
她等来的，不止是有长辈，还有爹娘过去的仇家。
幸亏她自幼习武，爹娘临终前还把内力都传给了她。那些乌合之众，都不是她的对手，被打得落荒而逃。
只是……
江永宁如今父母双亡，常神医是希望她能留下来长住的。“这样，我也好代你父母照顾你。”
江永宁婉拒，“常伯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永宁啊……”常神医还想多劝几句。
江永宁干脆往他七寸打，“要知道，我现在可是个麻烦精，常伯伯您医术高是高，可不会武功啊。”她环视屋内，“要是有仇家找上门来，砸了您这医馆，可就不好了。”
常神医想了想，也是，他这医馆不能被砸了，一打起来，又容易砸坏东西。可当年他们这帮人里，就他一个不会武功而已啊。
常神医作出一步退让，“那要不这样，你要不去找你二叔，要不去找你舅舅，或者去百花宫找你燕姑姑。他们武功都不低，你舅舅还是武林盟主，护你一个，”大手一挥，“不成问题！”
江永宁答道：“您放心，我已有打算。”
“嗯，有打算就好，你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常神医满意地拢了拢胡子。
江永宁搁下了茶，看向坐在上首此刻正在刮茶的常神医，“常伯伯，我除了想在这住几天，还想顺便跟您要点救急的药。”
“诶，不就是药吗？你要多少都拿去！”常神医应得爽快。
江永宁正要道声谢。另一头，傅来用喝茶做掩饰，拿眼偷瞄她白净的面庞。
而不等她出声，常馨看向她：“之前让你过来，你不肯，现在怎么突然肯了？我这几天，依稀听到人说，弯月村被一把火烧了……”
“我烧的。”岂料江永宁语出惊人。
师徒三个面面相觑。
她淡淡解释：“碰上群疯子。”只想杀她，拿全村人威胁她的疯子。“他们屠杀了全村，村子里全是尸体，所以我就放火烧了。”
她说这话时，神色平淡如水，语气听不出一丝恐慌畏惧，令傅来感到心惊。从小生活在一起的村民，统统死在她面前，她就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他只是曾途经那个小山村，都会为收留过他一夜的狗蛋一家痛惜，而她竟然一点都不伤心难过……
察觉到他的视线，江永宁回望过来，眼底一片清澈无辜，像在问他，怎么？
仿佛那场杀孽，与她无关，她放火烧的，也不是从小住到大的村子，只是一处无关紧要的地方。
㈥心迹被发现
即使知道他爱慕的江姑娘，也许天性凉薄，除了血缘亲情，根本不知情爱为何物，傅来还是深陷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