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永宁说什么也不肯吃白食,抡起斧子去劈柴。
斧子高举时,露出一段皓腕,刹那间,微暖的风被破开,坚硬的圆木头一分两半。
傅来时不时侧目,等收好了晒干的草药,他才按捺不住道:“江姑娘,这粗活,还是我来干吧。”
江永宁瞥了他一眼,“你?”细胳膊细腿,还软弱无力。
她看也不看,就手起斧落,“咔嚓”一声,劈开一段木头。那木头还被劈得两半都不多不少,均匀得很。
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如此彪悍的姑娘家,傅来看到这一幕,愣了愣。
江永宁轻哼了声:“愣着干嘛?该干嘛干嘛去。你没见过三姐这么劈吗?”
傅来摇摇头。进了济世堂,劈柴打水这些粗活都是他干的,他还真没见过三师姐劈过柴。
他自小体弱,力气不够大,劈柴劈得慢,提水只能提半桶,三师姐也没说道过他,还鼓励过他。
而江姑娘竟然笑了,她本就生得好看,这嘴角一弯,周身气质都暖了起来,仿佛除了她的笑容,其他景物都失了本色。
她扶着斧子,歪了头,“那你肯定还没见过她揍趴人的样子。”
傅来登时目瞪口呆。三师姐也这般……武力过人?
常馨人未现,声先到:“行啊,揭我老底。”
傅来回头,便见他师姐木着一张俏脸抱了把剑迎面走来。
他拱手道:“三师姐。”
常馨立即眉眼弯弯,“小师弟,师父说了,你现在可以出去逛逛街透透气。”她撇撇头,“去吧。”
傅来点头以作示意,又抱歉的看了眼江姑娘,抬脚就要走。
江永宁忽视他那道眼神,开门见山地问:“找我有事?”
常馨啧了一声:“没事就不能找你啊?”
她站住了脚跟,“咱俩一边劈柴一边聊天,就不会被师父说了。”
江永宁抬了抬眼皮:“被说的只会是你。”
小师弟还没走远呢,就不给她面子,常馨翻了翻白眼,然后把剑扔过去,“把斧子给我,我使不惯这剑。”
江永宁稳稳当当接过了剑,依言把斧子递给她,“就不能再找把斧子过来吗?”
常馨摸摸鼻尖,“那得新买一把。再说了,这里有剑,你又不是不会用……”顿了顿,“这劈的是柴又不是人,你不会是怕了吧?”
拐角处,傅来扭头,驻足。
江永宁垂下卷翘如羽扇的睫毛,静立原处,终是没有拔剑出鞘。
手一松,剑“哐当”两下掉落在脚边。
“只是劈个柴……”
“三姐,我不想劈了。”江永宁抬脚就走。
“永宁!”常馨叫住了她,几欲哽咽:“你自小练的便是剑术,我不知你为何突然改用鞭子,可是眼下不知谁走露的风声,江湖上谁人都知你爹娘就是昔日的黑白双骑,要找你报仇的人不知有多少,你还是连剑都不肯拔吗?”
“三姐,”她回眸,眼底不见波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杀过生吗?”
常馨呆愣片刻,“杀鸡算吗?”
“你是个医者,杀过鸡,没有杀过人。你没有,我有。”难得的,江永宁弯了弯嘴角。笑容里掺了不明的意味。
常馨抿唇不语。她敢杀人她是知道的。也知道,不是迫于形势,她一般不会取那些杀手的性命。她爹娘仇家多,她自小习武就是为了自保,若是不能自保,也早成了他人刀下亡魂。
医者仁心,她有仁心,也知分寸,所以就算知道她为了自保夺人性命,也不怪她下此狠手。只是怕她有朝一日遭人毒手。
她剑术最是厉害,如今却不肯佩剑,还把她一家三口的佩剑都埋了,若是哪天碰到个厉害的仇家……
低头沉思了半晌,江永宁瞥了眼定住似的傅来,又看向她的三姐,眼神复杂极了,“那些要杀我的人,便是死上百个,我也不在乎。可是……我杀过一个不该杀的人。”
常馨皱眉:“谁?”
江永宁正欲开口,不知何时冒出的常神医阻止了她,“永宁!”他负着手,神情严肃,不像往日那般和蔼可亲。
江永宁蓦地从他那收回视线,到底是放弃了说出是谁的打算。
不顾常馨还一头雾水,她匆匆与傅来擦肩而过,带起一片熏风。
傅来站的这块儿地,是很方便看着江永宁远去的,但他眼神没有紧追她的背影不放,神态自若。
心底情意,他自认掩藏得极深。
可其实不过短短两天,常神医和常馨就都注意到了。
常神医只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不便多管,就由他了。
常馨私底下把他叫到一旁。
“小师弟,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上永宁了?”
“不不不,我没有!”傅来连连摆手否认。
常馨眯眼,颇有点不怒自威的感觉在,否认了她也不信,“得了吧,瞅你那眼神,骗谁呢?”
永宁那丫头出现了,就总会偷瞄她,一被人注意就立马移开视线。说没有喜欢上,她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