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医:换命

2020-01-31 10:24:50

古风

认识尉迟云,是蔺国年史中,承始帝第三年的初冬。

彼时邪医谷的谷主上官巫溪在青葙的陪同下,刚将一个新生的婴孩接回邪医谷。每每有人问起婴儿,她总是慢条斯理地说,初生的身子最是适合入药。

虽是如此说,青葙心中却比谁都笃定,谷主断然不会将一个好端端的婴儿炼成药人。

不过邪医谷确实是一直在寻找适合做药人的身体,这具身体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上官巫溪看着尉迟云,笑得云淡风轻,慢悠悠地问道:“夫人可是思虑清楚了?”

以当今的医术来看,炼药人是极具挑战和争议的。虽然邪医谷并不在乎世俗之见仁义之德,但炼药人依旧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青葙作为邪医谷的掌事主子之一,从邪医谷成立初期,就一直跟随在上官巫溪左右,如今将近十年的光景。这十年荏苒,本以为早已习惯了谷主的漫不经心的青葙,纵她性情一向清冷,此时亦是有些许讶异。

谷主的不动声色已经能做到这般从容不迫了?

正出神之际,青葙听见一旁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回头看见那女子咬了咬发白的下唇,然后回头看了眼床上的男子,无奈地自嘲:“一命换一命,倒也是我甘之如饴,上官姑娘放心罢。我以馆陶山庄少夫人的身份起誓,决不食言!”

1

江湖中人的不拘小节最终没能打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约定俗成。

所以尉迟云终于还是在二十岁那年嫁给了三十岁的楚君易,成为了江湖上颇具盛名的馆陶山庄的少夫人。

自武林盟主失踪之后,江湖秩序分由天下几个颇有声名的门派维持,北疆尉迟家和中原馆陶山庄为其中两个门派。

当年颜家趁盟主刚失踪江湖上人心惶惶之际制造混乱,企图夺得江湖上的控制权,幸得各派正道侠客压制,最终将颜家一举剿杀,江湖这么多年来才得以在没有盟主的制约下仍然相安太平,其中馆陶山庄最为关键,尉迟家亦功不可没。

如今两家喜结连理,有利于江湖秩序的安稳,天下自是恭贺。馆陶山庄大少爷武功高强玉树临风,尉迟大小姐端庄得体落落大方,所谓郎才女貌不过如此。

这门亲事大概是天下人都赞成的亲事了吧?

除了新郎楚君易……

“尉迟姑娘想必早已知晓楚某娶你实在是迫于长辈们施压的无奈之举,我听闻你对这门亲事亦是颇有微词,但如今事已至此覆水难收,往后你与我相敬如宾想来是最为适宜的。”

这番话是楚君易掀开尉迟云的红盖头时,看见她的第一眼说的,那声“夫君”生生被她咽了下去。

尉迟云苦笑,这还真是一门登对的亲事。

“既是强人所难,终究不是美事。如你所愿,往后井水不犯河水。”尉迟云微微一笑,话自口中说出来,早已掩下了心中的苦涩,语气平淡清冷。

楚君易抓着红盖头的手微微一动,心下赞许,这尉迟家的小姐倒当真是担得起落落大方的名头的。

“只不过……”尉迟云顿了顿,面上浅然,问了一句:“至少该告诉我缘由的吧,夫君?”

她轻浅地笑着,“夫君”两个字说得十分故意。

“心中有非他不娶,却娶他不得之人。”楚君易敛了神色,目光柔和起来。

尉迟云回味了一下话中的意思,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便起身准备梳洗一番,好去歇息了。

楚君易亦是不发一语地去了隔壁的书房。

为何说尉迟云对于这桩亲事颇有微词呢?其实是因为,馆陶山庄的人上门提亲时,尉迟家的大小姐迟迟不回应亲事。拖到最后,两家的长辈便自行商议了事宜,将亲事敲定了下来。再任楚君易如何反对,亦是徒劳。

尉迟云坐在镜前默不作声,任由侍女替她卸下头上沉重的珠钗步摇。春菊将她头上繁复的步摇和抹额取下来之后,到底鼓起了一口气,出声寻问:“小姐为何不告诉姑爷,迟迟不回应亲事的真相?”

真相?

什么是真相呢?

大婚前,尉迟云倒是见过楚君易的。尉迟家是江湖望族,馆陶山庄亦是江湖名门。几次江湖盟会,两人都是略略碰过照面的。

楚君易长相俊朗,意气风发。尉迟云说不上爱不爱他,但是若是成亲之人是他,到底还是令人心生欢喜的。

所以馆陶山庄的人上门提亲的时候,尉迟云并非不情愿,只是略有听闻,这桩事楚君易似乎并不知情。她不过是在等,等他知晓后的决定,她是在顾虑他的不甘愿罢了。

尉迟云故作轻松地嗔了春菊一眼,轻笑着说:“哪有什么真相假相的,我又不是非他不嫁。只是恰巧成了亲,便是多个身份而已。”

春菊努了努嘴,不再多言,默默地将尉迟云脸上不自知的失落看在眼里。

2

男子头上束着利落的头发,穿着一身同样利落的紫色衣袍,依偎在另一个身形稍大的蓝衣男子肩头。

夜幕尚浅,月色清朗。

尉迟云趁着初秋的凉爽,信步闲庭。尉迟云是北疆人,北疆好风景虽不在少数,但不比中原的景色别致。

夜色将至未至,初秋的凉风拂过额前,十分怡人。尉迟云不曾想,不过是饭后在这馆陶山庄里随心踱步,却不知不觉步入了这般僻静之地,遇见氛围稍显奇怪的两名男子。

尉迟云正想转身原路返回,恰此时那蓝衣男子将依偎在自己肩头的紫衣男子撑起,转过脸来轻轻在他额上印下一吻,情长意绵,“凤颜,即便我已成亲,但相信我待你情意依旧。”

尉迟云离去的脚步一顿,抬头看去的眼中不掩惊愕。

娇小的紫衣男子,白皙的颈间喉结滚动,终是一语不发,重新偎回蓝衣男子胸膛前。

那长相俊朗、意气风发的蓝衣男子,不是她新婚的夫君楚君易还能是谁?

尉迟云心下讶异,脚下步子也跟着一乱,本想悄然离开,却已来不及。抬头看去,那深情款款的两人,果然发现了这边的动静,齐齐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不过清风徐过,楚君易身形一晃,人已站在尉迟云身前,单手扣上她的咽喉,缓缓收紧。

紫衣男子紧随过来,开口制止:“君易,不可。”

短短几个字,声音温暖如阳,拂过心尖,令人不由得平静如水。

楚君易慢慢地放松了手上的劲头。

尉迟云本能的双手抓上楚君易的手臂,趁他稍有松动之间,憋着气挤出了一句:“我本无意探听他人隐讳,今日不甚知晓,必守口如瓶。”

楚君易凛着神色,几经思虑,终是松了手。

气息重回喉间,没了支撑的尉迟云,身体本能地瘫软在地。她摸着脖颈,剧烈咳嗽。

楚君易牵过凤颜的手,最后看了尉迟云一眼,转头看向他温声道:“天色已晚,我且送你回去。”

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尉迟云慢慢平复了呼吸。方才……方才,他眼中那凛冽之色可是起了杀意?

非他不娶,却又娶他不得之人。

“原来,娶他不得,竟是这番原因。”尉迟云兀自呢喃。

她只道是他有心仪之人,却不知这心仪之人竟是男子。

见自家小姐饭后散步久不归来的春菊,拿了披风寻来,却见尉迟云瘫坐地上自言自语,忙上前询问:“小姐这是遇见了何事?”

尉迟云见是春菊,顺着她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摇了摇头,“无事,先回去罢。”

春菊见状,将披风披上小姐的肩头,便也不再多言。

夜色渐深,春菊已被打发下去休息。尉迟云独自坐在房中,还未歇下,眉头紧锁,却不自知所虑何事。

外庭的门锁响动,推门而入的脚步声低沉且迟疑。片刻的停顿之后,一个人影挽起内室的纱幔走了进来。

不出所料,是楚君易。

尉迟云身子未动,只抬了眸看他一眼,神色之中已没有了方才的讶异。

她在等他。楚君易略微错愕。

楚君易自那日大婚之后,便一直宿在外间的书房,并未踏足尉迟云的寝室。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尉迟云想他定然是会来找她的。

“今日之事……”

“今日何事?”尉迟云微微一笑,问道:“为妻今日还未见过夫君,不知夫君所说何事?”

这声“夫君”如初见时,唤得故意。她总是这样的语气吗?故意得令人窝火。

楚君易一顿,尔后释然,冷冷地“嗯”了一声,然后想起了什么一样,看着尉迟云迟疑了片刻,生硬地说了一句:“方才……楚某一时失了心神,唐突了姑娘。”

不知道为何,她说守口如瓶他便深信不疑。

尉迟云清浅笑开,缄默不言。

她从不觉得,楚君易于自己而言有多么的特别或者不可或缺。她之所以泛起的那些小情绪、小故意,也不过是因为他身为自己的夫君而对待她如此冷漠无情的愤懑罢了。

这不关乎这个人是不是楚君易,而是这个人是不是她的夫君。

所以说,她的情绪,仅仅是因为她的夫君这样对待她,而不是楚君易这样对待他,这样一想,尉迟云不由得轻吁了一口气。

甚好,原与楚君易无关,便觉得轻松了些许。

那些旧时的情愫,好生藏匿起来。时日一久了,便也无关情爱了,尉迟云——依旧还是尉迟家的大小姐罢了。

3

中原的气候要比北疆温润上许多,虽已入秋,却没有北疆的凛冽。

午后的日头透过半掩着的窗照进房中,微凉的空气渐渐温煦起来,铜镜前摆放着的步摇熠熠生辉,镶嵌的珠石在日色的映照下流光溢彩,每一眼的色泽都大相径庭。

“这步摇可是姑爷费了不少心思寻来的,便是南朝的宫廷也少见有这般精致的珠钗。”春菊面含喜色,回头问道:“小姐,可要簪上?”

尉迟云侧着头,看着步摇。楚君易不知何时起,三不五时的总爱搜罗些簪钗环佩送进她的房中。

失神间,楚君易从隔壁的书房走了进来。

“不知这步摇可合姑娘心意?”楚君易感到几分拘谨,她似乎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除了大婚那一次,她打扮得正式而隆重之外,平日里也不见她的头上有什么繁琐的装饰。有时候甚至连发簪都没有,一条锦带随意的将一瀑长发束于腰间。

“夫君。”尉迟云一笑,一贯的故作腔调。

“不要对我好,亦不可温言软语。”尉迟云默了默,“因为我有时候会分不清,楚少爷的关怀备至是因为感激亦或者有愧在心。但无论因何如此,都不是我尉迟云想要的。”

楚君易闻言,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尴尬起来。宽大的袖口下,缓缓握紧的手心,又慢慢松开。他想,大概自己不过是在讨好她罢了。

楚君易起身,缓步而去。

春菊看着楚君易的身影消失在纱幔之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叹了口气,“小姐这是作甚?难不成真的想顶着这有名无实的楚少夫人的头衔过一辈子吗?”

尉迟云低了头,将步摇拿在手中细细端详。

“若不是真心欢喜而有的温存,还不如相敬如宾。那样至少,不必争风吃醋。”

嗯?争风吃醋?

尉迟云错愕,自己这是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还不配与我争风吃醋。”

温暖如阳的声音,即便说着刻薄的话,依旧听起来如沐春风。

这个声音,尉迟云只听过一次,便不能忘却。

尉迟云回头一看,果然看见一身紫衣的男子,风度翩翩地站在窗边,正是那日楚君易怀中的凤颜。

爽朗清举,气质天成,皎如玉树临风前。这是连男子都会爱上的少年。

春菊被这个突然从窗外翻进来的男子吓了一跳,正想高声质问来人,却被尉迟云急急制止。

相关阅读

言情后花园©2020